虚阁网 > 陈毓华 > 吉食郡主 | 上页 下页


  于是一行人进了府邸,吩咐管事送客。

  那些想一探究竟、看八卦的人只能失望地离开。

  令宁馨长公主夫妻想不到的是,东伏羲前脚刚进长公主府,后脚东王爷和东王妃也来了。

  丫鬟刚刚奉上茶,茶香浓郁,可谁也没那心思去品,花团锦簇、装饰精致的正厅静得连根针掉落地面都能听见。

  宁馨长公主没追究她如花似玉的女儿去了一趟东王府怎么就弄得这般狼狈了,只让丫鬟们带女儿下去梳洗更衣,好好歇上一口气再过来。

  毕竟有苦难言、心虚理亏的是他们这边。

  东王爷虽然知道今日之事有异,却还是压着儿子的头,非要儿子为方才大庭广众之下的鲁莽给宁馨长公主和舒谈道歉。偏偏十七岁的东伏羲个头已经和他差不多了,这动作做起来便有些不利落。

  他皱着眉道:“这个不肖子太乱来了,好端端的喜事闹得家宅难安,回去我一定把他关起来让他好好反省,给皇妹和驸马谢罪。”

  东伏羲头一偏,闪过东王爷的手,竟是要往内院跑去。

  “站住,你这小子要去哪里?”东王爷手里一空,便觉不妙。

  “我要去找阿娑。”东伏羲头也不回地说着。

  她的院子,他熟得和自家一样。

  “姒水院没人,阿娑不在。”宁馨长公主出声,并在舒谈劝慰下勉强喝了一口安神茶。这些日子她心中焦躁、日夜忧思,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东伏羲一脚在门坎内,一脚在外,转头看向她,眼神像是要吃人。

  他今天的心情大起大落几回,先是高兴自己终于要和爱人成亲了,洞房夜却发现新娘不是他想要的人,情绪宛如弓弦,一下松弛一下紧绷。

  他从不是肯委屈自己的人,今天却如此憋闷,他非要弄清楚这些人在搞什么鬼。还有,今天谁让他吃瘪,他必定会加倍奉还。

  东王爷看儿子眼神不善,愤怒到了极点,知道他不管不顾起来,什么破事都敢做,因此赶紧让妻子出声,要他少安勿躁。

  其实东王爷心中还是有几分偏向自家儿子的,他这儿子虽然混蛋,却不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大事小事分得清。在前来这里的路上,他已经冷静许多,一直在琢磨儿子话里的意思,想来今日嫁过来的新娘子确实并非延安。

  新婚日发生调包新娘这种离谱的事,别说儿子,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接受这种结果。儿子一心扑在延安身上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延安、延平姊妹面貌再相似,对深爱一个女子的男人来说,要是分不出来,未免也太夸张了。

  结两家之好,为的是亲上加亲,好上加好,可如今亲没结上,还出了这种事,那可不妙。

  如果是双方家长有意见早就说了,哪需要等到这个节骨眼才来折腾这种移花接木?

  今日要是没有讨回应有的公道,这事难了断。

  “我们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家,还请皇妹和驸马给个说法吧。”东王爷是武将,掌着攸关皇宫安危的羽林军,平常没少和五军营或金吾卫那些莽夫们混在一块切磋武艺、大口喝酒吃肉,要他学读书人文诌诌的那一套,他不屑,也学不来。但现在追究的对象是他皇妹,他不能真的把下大狱那一套拿出来,因此语气上兴师问罪的味道少了许多。

  “这事说来话长……”宁馨长公主扶着额,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神情,一时也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

  “那就长话短说。”东伏羲如今一颗心像被火烧着,他能忍到现在还没有暴发,已经非常给面子了。

  舒谈拍了拍宁馨长公主的手,给予精神上的安慰,并道:“我来说吧。”

  东伏羲尖锐的眼神顿时扫向他,阴沉地盯着他看。

  舒谈心里咯噔一声,要不是他平常和东伏羲的关系不错,东伏羲这眼神,京里还真没几个人扛得住。

  他连清喉咙这道手续都省了,直接道:“阿娑失踪了。”

  “什么时候的事?”东伏羲咄咄逼人,一步不放。

  “臭小子,对长辈可以这样说话吗?”东王爷一个巴掌又要搧下去,却被舒谈阻止了。

  舒谈对东伏羲道:“阿娑是我女儿,我也心急如焚,担忧一点都不会比你少。”

  东伏羲漂亮的桃花眼瞠大,很想冲上前逼迫舒谈赶紧把话说完。他的耐性本来就不多,要不是看在姑父是阿娑的爹的分上,他早就把姑父拎起来像筛糠一样摇晃了。至于饱以老拳,阿娑要是知道他揍了她爹,应该会不高兴,所以他还是忍住想揍人的冲动。

  “事情发生到今天,已经半个月了。”

  “什么?”东伏羲磨着牙,这两个字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东伏羲的眼神红得可怕,舒谈眼皮不住地跳着,如果眼刀真能杀人,他这会儿大概已经尸骨无存了。

  他道:“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那里我都递了话,让他们暗访可以,却不能明查。你也知道,女子的名誉大过性命,何况我们这种人家,被人掳了去……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们这做爹娘的只能往最坏的地方打算。”但无论出了什么事,那都是他的孩子,这点是不会变的。

  东伏羲的眼色深了,不说顺天府了,京里若是出现什么可疑的人物,有个风吹草动,五城兵马司的人早就该扑上去了。京城是什么地方?权贵满街跑,那些个三教九流,谁心里没个数?哪个是能动的人,哪些是连碰也不能碰的,他们会不晓得?

  居然有人敢绑架阿娑,真是嫌命太长了,泰半个京城都知道阿娑是他东伏羲罩着的人,谁敢动她一根寒毛,就是跟他过不去,太岁头上动土,自找死路!

  “都是你这臭老头的错,说什么成亲的男女不能日日见面,要是有我守着她,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东伏羲一把火烧到东王爷身上。

  父子面对面,东王爷甚至能看见东伏羲眼中藏不住的火焰,只能安抚道:“少安勿躁。”

  本以为东伏羲会无视这四个字,没想到他居然听进去了,耐着稀少的性子听舒谈捡着重点把延安失踪的事件说了一遍。

  原来是眼看着姊姊延安婚期已近,作为妹妹的延平便想要给姊姊添妆。

  因延安向来喜欢文房珍玩斋里那稀奇古怪的东西,延平便邀她去文房珍玩斋和锦绣坊让她自己挑选喜爱的物品,哪里知道会发生意外,回程经过内城河畔比较偏僻的路段时,居然遇上劫匪,侍卫和劫匪缠斗不休,而延安那辆马车遭人挟持,不知去向。

  在舒谈叙述的时候,舒婆舞已经悄然无声地回到花厅。经过一番梳洗整理,她脸色依然难看,显然被东伏羲吓得不轻。

  舒谈继续说道:“最奇怪的是,都半个月了,却丝毫没有接到要赎金还是谈条件的消息,不同于石子入水会泛起涟漪,那孩子连半点消息都没有。”

  他们做父母的心就那样悬着,食不下咽,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我把姊姊弄丢的……”延平的眼泪像午后的雷雨般,说来就来。

  东伏羲几个大步窜到她面前,这一吓,把她挂在眼睫毛的泪珠吓得要掉不掉,在别人眼中格外楚楚可怜,他却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不是他爱恶意揣测,阿娑和舒婆舞虽是亲姊妹,却不怎么对盘,阿娑要出嫁了,肯定有要给公婆和他的袜子、帕子、荷包要绣,哪来的功夫去什么文房珍玩斋?

  那地方的玩意有什么可看的,平时他从外地给她搜罗来的稀罕物不少,还比不过一家古董铺子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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