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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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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结婚很久的老夫妻羞答答的走了,申浣浣也只能带着满脸喜气的虎儿回房间,他好奇的到处转了转,摸摸这看看那,然后一屁股坐上她的床,两条小腿不住的晃动。 其实撇开他半路乱认娘这件事不说,这娃儿其实很讨人喜欢,衣着整齐,不闹脾气不撒泼,可换个角度想、也教人心疼,他这样的年纪不是最需要娘亲疼的时候吗?居然没了娘。 这种成熟跟世故都不是他该有的。 房里放了丫头打进来的水,申浣浣绞了热手巾给虎儿擦了脸还有手脚,他动也不动,任她擦拭。 擦过脸的孙崇虎看起来更加眉清目秀,圆滚滚的脸简直跟肉包子没两样。 他自己脱下绣着福字的外衣,小手跟衣结奋斗了又奋斗,最后还是申浣浣看不下去,出手替他脱下外衣跟外裤,才解决他的难关。 “要睡觉了吗?”她问。 “娘睡虎儿就睡,娘做事虎儿陪你。”爹说了,娘的身子不好,不可以扑,不可以要抱,不可以撒娇,他得做到。明明打了好几个哈欠,明明大又明亮的眼睛蒙上了困意,他却还是坚持着要与她做伴儿。 申浣浣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觉得心里融得一塌糊涂。 “这样吧,我们一起睡。” 他欢呼,随即躺下,亮晶晶的眼比天上的星还要闪烁。 这张可爱的脸有谁能拒绝他呢? 不过……当娘的要做什么哄小孩睡觉? 拉了被,把他的小手放进被窝里,她柔声道:“睡吧。” 但他的眼睛还是一样大。“娘……可不可以给虎儿讲床边故事?” 嘎?这倒是头一遭。 “让我想想……这样吧,我说一个我小时候听来的故事。” 于是她给虎儿讲了小豆荚的故事。 “有娘真好。”他呢哝。一灯如豆,小屋里传出了细碎的说话声,偶尔夹着童稚的笑声,间或也有女人为了效果制造出来的怪声……这些,都随着夜风传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樟树下的孙上陇耳里。 他问过闻人纣,浣儿的确是他们庄里人捡回来的。 骨骼俱碎,那是什么样的惨状? 她吃了多少苦头? 他不自觉的握紧拳头,手脚生凉。他的浣儿…… 扳开抓着她衣领的小手,想不到虎儿也跟着醒来。 “娘……”他喊得含糊,小手到处摸索着,脸往申浣浣香香的身子蹭去。 “天色还早,你多睡一会儿。”她拍拍他,身边多了个小不点大的孩子抢她的床,她睡得有点辛苦,天没亮人就睁眼了。 这个娘果然很不好当。 “娘要走了吗?”孙崇虎揉眼,强逼自己醒过来。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有安全感?她摸上他细致的头发,然后持成一缯,卷成小卷在手里玩。 “我是大人,大人有很多事要做,所以我把赖床交给你,你帮我分摊好吗?” 在他的小脸上亲了口,嫩嫩香香的。 “嗯……好。”得到保证的他一翻身,握起的小拳头放在脸旁又睡了。 替他掖了被子,申浣浣踩地下床,跟上绣花鞋,准备去水井打水梳洗。 农场里凡事都得自己来,即使她的身份特殊,农场的杂工、师傅、大婶又都对她多加宠爱,她也没让自己变成特权份子。 能下地后,她发现自己好像也不是那种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小姐,服侍施幼青的丫头有空替她做点事就做,没空她就自己来,她也觉得自己跟其它人没两样。 房门打开,门外却站着令她意外的人。 “孙……大爷。”一身昨日的穿著,他不会在外头守一整夜吧?他守着她门外,不会是担心她会对虎儿怎样吧? “虎儿睡得很甜,你不放心他吗?” “我不放心的人是你。”一晚没睡的孙上陇不见疲态,多年戎马生涯,必要时他可以几天几夜不睡。 她穿着葱白色绫子吴棉袄裤,看起来虽然轻暖,但是农场辽阔野旷,她怎么就不知道要多加件背心? “担心我?”她又不是孩子,他担心错对象了吧? “进去加件衣服再出来。”他命令。 他一定是很习惯发号施令的人,叫起人做事理所当然。 远来是客、远来是客……申浣浣在心里叨念。看在他是虎儿的爹份上,就依他一次好了。 于是,才跨出门坎的脚又缩了回来。 第八章 不过当申浣浣从屏风处转出来,却见他手里提着水桶,正往水盆里倒水。短短时间而已,他已经到水井汲了水又回来,好快的身手。接着,她看到差点让眼珠凸出来事情,他就把大手往水盆中央那么一搁,不消片刻,水盆居然生出了热气,临到嘴边的推辞还有客套话都忘了。 “你这一手厉害,我从来没看过。” 他轻轻松松的收手,拧了条热巾子递给她。 她傻傻的接过来就往脸上贴,然后发出了佩服的赞叹声。 “好舒服喔。” 孙上陇放下袖子,微微露出笑来。只有这样,才有那么丁点的像他的浣儿。趁着她用青盐和柳枝刷牙漱口时,他打量起这间房。房间不大,摆设简单,没有一般女子的绣架之类的东西,也没有把玩的什物,只有几本杂书、几件披在屏风上的衣服,不特别讲求整齐,也不乱,很有浣儿的风格。 “在这里没有人照顾你,你要不要跟我回去?”打从见到她,那股想把她揣进怀里的冲动忍了又忍,他好想吻她,想抱她。 他的眼、他的表情、他的口气,都是认真的,在确认过后,申浣浣摇摇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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