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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这一轮下来,也实在累得够呛的。

  “这农活真是辛苦活儿。”战止颇为感叹。

  邬深深坐在田埂边的大树下乘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以前家中那四亩地就够她和娘、妹妹三个人从早忙到晚,如今这四十八亩地,还是在屯子里许多劳力的帮衬下才能干完活儿……今年要是能攒上钱,明年就佃给别人做吧。

  这些天她原来称不上白皙的肌肤更晒黑了一层,看她干完了农活恹恹的坐在那,战止心疼的用斗笠替她搧起凉来。

  都怪他不好,揽那么多田地回来做什么,没事累坏了她。

  虽然三月初的天还谈不上热,只一直曝晒在日头下,就算大男人也受不了。感受到衣料透过来的凉爽,那凉意来自身边的男人,邬深深不禁对他微微笑,露出一口贝齿,“我还好,你握自己吧,都累得不成人形了。”

  “我现在才知道种地比打战还要累人。”他手下仍不停歇。

  “你这么说可别笑坏大叔和大婶们的牙,你瞧他们这些天可喊过一声累?”

  “他们都是地里的老手,我和他们没得比。”每个人都有各自专长,他很有自知之明,他能决战千里,运筹帷幄于帐中,种地,还真是新手,要学习的地方可多了。

  两人在闲聊打趣,远远地就看到担挑着两大箩筐的昆堇和秋婵来到。

  “各位大叔、婶子、小哥,辛苦大家了,都过来歇息吃点东西吧。”

  到了休息时间或是饭点,邬深深都会让人准备点心饭菜送过来,点心、正餐还有凉茶一次不漏,犒赏大家的辛苦,也难怪这些来帮忙的村民个个都卖力得很,连句抱怨话也没有。

  村民们这些天下来和昆堇这两个丫头混得也有几分熟稔了,有人见她们乖巧听话,有意给她俩说亲,只是两人异口同声的推了。

  她们的亲事由主子说了算,哪有自己作主的道理。

  村民们去河边洗了手,都靠了过来。

  “你家浅姐儿的厨艺是越来越好了,这饭菜点心不只管饱,还总别出心裁,好吃得我都快看不上我孩子他娘做的饭菜了。”一个汉子嗅着香味,闻到喷香的肉味。

  “福禄叔,您这话这里说说就好,谁不知道柱子娘的手艺是屯子里最好的。”邬深深看着昆堇将盛了一大碗的肉菜当先放到林福禄手里,“这几日辛苦大伙了,过些日子,地里收成时还要麻烦大家来帮忙干活呢。”

  “没问题,到时候可不就有收割饭吃了。”陆续接到大碗的村人也重重的咽了下唾沫,行礼道谢。

  其它的人都是这般心思,邬深深的大方看在众人眼底,每天给的点心不计,这么一大碗菜肉,肉给的还是一大勺,毫不小气,这样的手笔屯子有哪户人家拿得出手?

  “这五十文工钱,算是给大伙的工钱。”邬深深拿出荷包,准备给大家发工钱,她从来都不是吝啬的人,人家尽心尽力的帮她干活,又是最累的地里活,她能做到的绝不会亏待人家。

  “都是屯子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来帮把手也不算什么,你每日供我们吃喝已经很好了,哪还能拿你的钱。”林福禄自觉占了人家便宜,有工钱虽然好,却没有把这事当真。

  “福禄叔这是跟我见外,若是没有大伙的帮忙,这么些地我还在家里穷跳脚呢。就收下吧,往后这些地还要大家帮忙照看呢。”

  她话说得客气,看她毫不做作,行事大方周到,林福禄哈哈大笑,越发喜欢她的直性子,也爽快的把钱收了下来。

  既然有人带头收下钱,其它人也依样画葫芦,带着一大碗的肉菜饭和工钱,欢欢喜喜的回家了。

  “我们也回家吧。”回头看一遍整整齐齐的田垄,再过些天,就会有绿苗从土壤里探出头来,到时候长成一片迤逦的绿海,待到丰收的时候,不管多少辛苦都是值得的。

  “深儿这些天太辛苦了,人都瘦了一圈。”战止怜惜的替邬深深拭了额际的汗,没料想手臂上一抹没洗干净的泥印子反倒把她的脸抹成了泥猴。

  昆堇和秋婵互看了一眼,咬着唇,憋住笑。这是帮倒忙咧。

  “你也是。”邬深深可没发现自己的脸脏了,这些天他也都在地里埋头忙着,虽然说家里仍有好菜好饭供着,人还是黑痩了点,为了自己、为了他,也为了家人,她还是早些把榨油坊给弄起来才是正道。

  战止懵了,扯起还算干净的袖子,再把未来娘子的小脸蛋又擦了一遍,抹掉做案痕迹后,这才偷偷吁了口气。

  战止瞥见两个丫头忍笑的表情,打发她们先回去。这两个丫头胆子越发大了。

  昆董和秋婵无言的挑起担子,顺手把农具放进空了的竹筐里,家里还有一堆事丢着呢,咳,还有,她们什么也没看见……

  可能是完成了一件大事,邬深深只觉得格外的累,胳膊腰肢好似都要断了,一屁股坐在大树下的木桩上,不想起身。

  战止见她如此模样就赶紧道:“我背你,上来吧,我们是夫妻,不怕人家说闲话。”他知道她顾虑什么,他很乐意的贡献出他男性的背脊。

  “还不是。”她的声音有些低和含糊不清。

  “等你把铺子布置好,我们就成亲吧!要不……明儿个就成亲?!”

  邬深深直接跳上战止的后背,双手用力揽着他的脖子,没答好或不好,倒是听见他后头那句话,伸手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记,“胡说什么,不正经!”

  战止也不反抗,笑呵呵的背起邬深深就走。“我是真心的。”

  她还想说点什么,但是这些日子堆积的疲累,因为她靠着的这堵温暖,让她昏昏欲睡起来,她也不知道自个儿说了什么还是没说,只觉得自己好像是海洋里的一艘小船,晃啊晃的,沉沉的睡倒在战止的背上,连什么时候到家,又让人洗净手脚送进被窝都不知晓,直到重新睁眼,已经是第二天的鸡鸣时了。

  房门“吱呀”了声,探进半个身子的是身穿半旧家常服的邬浅浅。“阿姊,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娘也说让你多睡会儿,不许我们来吵你。”

  “我也不想醒,是让肚皮给挠起来的。”邬深深顺了顺自己一觉睡成的鸡窝头,有些不好意思。自从当了这家几个人的阿姊,她甚少比弟妹们晚起,这么几年来,这还是头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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