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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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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子们跟着小娘子也不少年头了,小娘子是不是常避开我们偷偷练习骑射?”青苗向前拉住小灰马的缰绳问道,小灰马冷不防喷了她一鼻子的鼻响。 “嗯啊,我每天睡大觉的时候,常把芋头肉丸子当靶心,自然每试必中了。”她说的真真假假,有种分外的圆滑。 主仆平日里相处愉快,彼此都极为熟稔,说话也少了几分顾忌,不乏调侃玩笑,听到小娘子三句不离吃食,几个婢女都无语了。 真要为了吃食技能练就这么精湛的箭术,那些个连骑马臀部都会抖的公子哥儿们,拿什么出来见人? “你们都记住,这事回去之后谁也不许对我爹娘提及,谁要多嘴,别怪我不讲情面,扣你们三个月例银。” 她这一恫吓,一个个点头如捣蒜,谁敢不闭紧自己的大嘴? 众所周知,相府给下人的月例十分优渥,跟小娘子过不去,就是和自己的薪饷过不去,他们又不傻。 但是,这是好事啊,在外头要是表现出色,也能替府里增添好评,唔,小娘子想遮掩自己的才能,肯定是想到时候给阿郎和娘子惊喜。 嗯嗯,没错,就是这样! “这是藏拙啊……”距离马场西侧不远是一片崖壁,崖上有个紫衫年轻郎君站在灌木丛里,因他武艺精湛,耳力极好,即便距离几乎有半里之遥,但因为四周没有其他吵杂的声音,倒是把霓悦悦脱口而出的话听了个详详细细。 他正是少年最勃发的时候,纵使站在粗糙的灌木丛中,远远望去如同初春嫩芽,一袭紫衫,襟带飘舞,就算只能瞧见半张脸,却别有一番灵动风采。 “殿下、殿下,属下找着路了,就在方才的路口上,咱们走岔了。”气喘吁吁的亲卫徐焰分枝穿树,满头大汗的寻来,瞧着青石般独立在山崖边缘的主子,顾不得自己寻路寻得满头大汗,连忙说道。 苦陀寺是夏魏朝知名的皇家寺庙,从前朝开国便存放着几十座石碑,上面鑴刻的都是历代文人大家的手迹,蔚然成风,又因为它的特殊性,平常并不对外开放,只有在特殊节日才允许文人士子到此临摹学习。 他家殿下性情风雅,闲暇时游遍京城各处景观,但是太过随兴游走,迷路就变成了家常便饭。 “着人去查查这块马场是谁家的地?”凤临用手中羊脂玉雕琢的扇骨指着崖壁下方。 “殿下这是?”他太知道自家殿下的个性,他从来不做无谓的事,有时看似无关紧要的事,自有他的道理。 凤临听了,睨来一瞥,威吓十足。 你看!就是这样。 不让问,不问就是了。 霓悦悦自然无从得知崖上发生的这一幕,她回到自己住的小院,霓相府的女儿皆住在松园里,儿子则住在涛园。 霓悦悦的闺房布置的十分雅致,有字画涂鸦,书籍占了很大部分的空间,四面敞亮,从支着的窗户看出去,廊下院子放着不少盆栽和花树,四季桂花散发着细细的香气,让整个屋子充满馨香。 回到自己的屋里,在银苗和青苗的侍候下,痛快的洗了个澡,头发绞干的同时,手里不忘拿了本描写神怪妖魔的志怪故事,从她专注的神色上,绝不会让人联想到那只是一本乡野传奇,和经史子集搭不上边。 她爱看书,奇闻异事,神灵鬼怪,传奇话本,她的屋里有两大柜的书柜,乍看之下很能糊弄人,可要她那贞静娴雅,奉那种高深奥妙典籍为圭臬的二姊姊霓媛来说,评语只有四个字,那就是“粗俗不堪”,一肚子的糟粕。 可这样的糟粕渣渣,却是霓悦悦一日不可以没有的精神粮食,每月东西两市的书坊要是有新书上市,她就会让花苗去大肆采购一番。 焦嬷嬷进来看到的就是霓悦悦散着头发,躺在罗汉榻上跷着小脚的一幕。 她脸上略显无奈,将手上的冰镇红枣百合银耳羹放到小几上,“五娘子不是才叨念着女先生下回上课要测试《史记》,还有闲暇看这些杂书?” 霓悦悦漫应,“先生也说要劳逸结合,不要因噎废食。” 霓府对小娘子们的教养极是上心,学习书中道里,懂人情世故,不说保家卫国,就是以后嫁了人,也不至于被欺而不自知,所以女先生教读书习字,规矩礼仪则是由宫里的教养嬷嬷来教。 重活一世的她免不了要和几个庶姊一同去读那些之乎者也,她用功认真,庶姊们见到她就好像白日里活见鬼一样。 因着前世不成器,整日怠惰,分明有着可以好好学习的环境,却从来没有在上头花过心思,如今想来不免遗憾,自然不会再那样懒散。 焦嬷嬷道:“五娘子一早从马场回来,这算是劳还是逸?” 时下一家男女是分开序齿的,霓家大房,除了正妻生的二子一女,还有六个庶子女,霓悦悦行五,人称霓五娘,小名阿穿,熟稔的朋友就昵称她小五。 霓悦悦对着焦嬷嬷一笑,顺道将冰镇红枣百合银耳羹端过来,“溜马当然是劳,流了汗以后,看几行无伤大雅的话本子,我这不是犒赏自己一下嘛。” 冰镇红枣百合银耳羹带着独特的黏稠性,看着赏心悦目,吃进肚子,入口带着百合和红枣的香气,霓悦悦尤其爱吃焦嬷嬷亲手做的。 她重生一世,最让她宽慰的不是自己回到幼童时代,无忧无虑,而是她的爹娘尚且健在,虽然阿娘还是那副挑不起一家担子的病西施模样,但这都是小事,能看见爹娘能说能笑,好端端的活着,霓家也还完好如初,还有她最爱的奶娘也还在她身边,这样就够了。 她不去追究自己到底是大梦一场,还是眼下就在梦中,她只想着绝对不要再重蹈覆辙! 至于阿爹,现在是夏魏朝永宁七年,她太记得了,阿爹是在永宁十一年被被诬陷通敌叛国,铁证如山,很快下了大狱,她们全家除却嫁出门的女子之外,男子流放,女子全被卖到教坊去,她便是那个时候被送进宫去的,在那个地方耗费了她全部的青春,抑郁而终。 霓悦悦思前想后,她阿爹会遭逢这样的大难,莫非是在朝堂上站错了队? 从她入宫的那天起,她就是漂萍,再也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亲人。 她既然能重生,改变上辈子的命数,这辈子,她阿爹和阿娘想必也能改变,得到善终。 焦嬷嬷却没有霓悦悦这等的惬意心情,五娘子只差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把五娘子从小带到大,不知操了多少心,她的孩子过世后,早就把一腔慈母心全灌注在霓悦悦身上,凡是和霓悦悦有关的事情,她都看得比自己还要重。 霓悦悦放下碗,蹭到焦嬷嬷身边,搂抱着她的胳臂,娇憨的撒娇道:“奶娘这是不信任我吗?阿穿自有主张。” 焦嬷嬷被她这一撒娇,头就晕了,霓悦悦趁机溜出她的怀抱,带着两个婢女往她阿娘房氏那里去了。 霓悦悦心里门儿清,她那阿娘一年到头都在房里养着,别说行使当家主母的职责,阿爹怕她劳心又劳力,索性把府中的庶务都交给了巴姨娘,至于照管他们几个兄妹,很多地方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们就像是放牛吃草长大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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