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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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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靠手杖,他来到她跟前。 她就靠着灯睡,绣鞋跟白袜变了色,衣裳裙子也都是黄色的水跟泥。 “起来。” “不要关我……不要……黑黑的……不要、不要,我没做错什么,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她呓语着,散乱的发半遮住她雪白的脸,显得脆弱,白天的冷淡因为睡眠消去,无表情的脸柔和了不少。 “起来!”他不想让她睡地板,也不可能让在泥巴打过滚的人弄脏他的眼睛。 隐忍着连天的哈欠,钵兰打开一条眼缝,口齿不清。“五爷。” “你还知道我。” “你来要回你的灯吗?”揉揉眼睛,奇怪,身子很冷,她记得进来之前门窗都是紧闭着的。 他要那盏灯做什么,脑袋不清楚的丫鬟! “不是吗?那就好。”钵兰安了心,一个哈啾,两个哈啾,冷的知觉钻进骨子里,让她接连的打起喷嚏来,她下意识把湿透的薄被更往身上拉。 “你作恶梦!”她老远跑来这里打地铺睡觉,就为了恶梦吗? “我习惯了……有灯亮亮的……就不怕了。”半梦半醒的她说得不清不楚。 “滕府没有苛刻佣人的习惯,你的房间应该有蜡烛不是?”虽然说就寝时间点灯是一种浪费,宅子的安全也在考虑的范围内,不过他记得接手这宅子后,有过一连串的改革措施,晚间一房一盏宫灯是被允许的。 “不能……有火。”她冷得牙齿打颤,又要分心回答滕不妄的问话,头不听话的疼了起来。 火字烧灼般的烫了她,她用力拍了拍脸颊,终于看清楚一直在她耳边嗡嗡叫的噪音来源是谁。“五爷,对不起,把你吵起来。” 有火是什么意思?看着她已经清醒过来,滕不妄知道他失去问话的最佳时机。 “既然你醒了,去把全身的脏换下来,别碍我的眼。” “我……没带换洗的衣裳过来。”她不能先睡吗?他的意思像只要她干净了,就可以留下来过夜,不用回去担惊受怕。 “里头左边最下层的衣柜有我十几岁穿的旧衣服,你先拿去穿,但是,明天一早你就要给我脱下来,不许穿出去招摇!”真是麻烦。 “我可以把灯带走吗?”她怕黑,那他呢? “我又不是胆小鬼,快去!”鼻子都擤红了还啰嗦个没完,哼! “谢谢你。”露出腼腆又害羞的微笑,提着灯,她的脸展现空前的美丽。 美丽?该死!他居然觉得她美丽?!看起来要发病的人是他才对。 膝不妄重重的把身体丢回床上,心头闷了。 第四章 夜很黑,黑得看不到五指,到处都是黏人的蜘蛛网,吱吱叫的老鼠也跑来跑去,她的脚还有身体各处被蚂蚁咬得处处红肿—— 扭曲的人脸,发霉生斑的山水画,断了腿的罗汉,从岩壁切割下来的飞天……仿佛节节对着她逼近。 “不要……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没有做错事,钱不是我偷的……” 场景换了。 两个普通身材的男人私语着。 “想不到她的功夫这么强,田黄与牛油石一眼就分辨出真伪来。” “爹要知道你花大笔银子楼来假货,又要挨骂惹气生了。” “都是那丫头的错,就是她,爹才没把我们哥俩摆在眼里。”搂来假货是故意的,他手头紧,本来想从中取利,赚点零头,是那丫头坏了他的事。 “说得是,几日前爹也来查账,害我捏了把冷汗。”他管的账目查不得,一查就露馅了。 “不如,都赖给她吧,反正她也不是你我的亲妹妹,女人能力太强不是好事。” 窃窃私语的声音更低了,埋低的头颅算计着…… “……我说了不是我,好黑好黑……不要啊……” 滕不妄瞪着因作恶梦满身大汗的钵兰,心情极端的恶劣。 心情差是,不能睡也是,一晚她呓语不断,甚至还发起烧,是怎样的梦境让她睡不安稳?她,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呢? “五爷,要叫醒她吗?”侧立一边的身形看得出来还是小孩。 “不必,去打盆水来。”他态度冷淡。 滕五言被他的冷漠刺伤,却仍装出坚强的神色。“是。”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私自上这儿来!” 五言瞅了眼床上的钵兰,眼露不平的神色。“我是你的侍卫,你的安全是我的责任。” “我是需要侍卫,不是小鬼。” 滕不妄的坦白伤了他的心,他倔强的下巴无法控制的抽动着,气愤的颜色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握紧拳头,这样,他才不会因为情绪失控掉头就走。 “我答应过娘,要照顾你……”沉默散了开来。 滕不妄不但没有答话,甚至懒得看他一眼。 “你答应什么跟我无关,出去。”良久,下了逐客令。 五言保持缄默,倾全力对抗滕不妄的霸道。他虽然没有胆量再回嘴,却消极的表示抗议。 “你……们在吵架……”迷糊中的钵兰摸着阵阵发疼的额头坐起来,打断两个人的对峙。 眼中的红雾散去,她极力想扶住床柱,却撞着了下巴。 痛痛痛…… 滕不妄的身体动了下,五言看得出他想上前阻止钵兰起床,然后,她身上那件宽大的旧衣引起他的高度注意。 她居然穿着五爷的衣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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