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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黎姑姑,你说的果园还有多远啊!真的适合栽种桔子吗?”窒闷的车内空间让采漪不得不说点话来打破这片沉寂。

  黎毓盏紧抓住方向盘的手不断冒汗,她不太搭理的说了一句:“我骗你做什么?到时候你亲眼看就知道了。”

  采漪浑然懵懂不知,她天真的心并没有想到这是黎毓盏所开的死亡列车,正准备将她送进地狱之门。为了要让自己摆脱大笔债务,以及让黛娜及惇亭结合,牺牲采漪是势在必行。更何况如此一来,她以后更可以藉由裙带关系捞进大把大把的钞票,昧点良心也在所不惜。

  “快到了没有?我还要回去给惇亭哥作晚餐,不如……你今天来我这让我请客吧!我最近学了一道干烧月虾,连我爸爸都赞不绝口,要不然我们明天再来看好了。”采漪还嗅不出这潜在的杀戮气息,仍诚恳地邀请黎毓盏。

  “不行!今天一定要去看,不能改明天。”黎毓盏的语音略显干梗,发出颤声,包住头发的丝巾微微沁出慌急的汗珠。

  “黎姑姑,你人不舒服吗?”采漪有些警觉,她发现黎毓盏的车仪表板上速度一直在不断攀升。

  “我……我没事,你别急,就快到了。”她强制镇静,脚踏板也略松缓的放慢下来。

  之后,采漪便不再多言。她只是觉得黎毓盏究竟在紧张个什么劲,看个果园需要紧张成这样吗?

  又经过了十分钟左右的车程,黎毓盏已将车子安稳地停靠在一片无涯的悬崖边。阵阵的海涛拍击着崖壁的嶙峋土块,激起的浪花似一疋白织,发出刺耳的澎湃交响乐。

  “这哪像个桔子园?又没有任何果树,黎姑姑,你有没有带错地方?”采漪环顾四周,除了颠簸的碎石和几株枯竭叶尽的死树外,只有海洋无情的啸怒声。

  黎毓盏包裹的头巾在海风的挑衅下,扬起如风筝般的尾絮,直要卷走她似的。那副墨镜下的鼓颤眼袋,充满血腥般的要将咫尺不远的采漪销尸匿迹!她不能容许她的存在,惇亭不是属于她的,惇亭的将来要由她这个做姑姑的来决定!

  “李采漪,我今天带你到这里来,是要告诉你一个故事,一个真实的故事。”夹着海风的阴冷声波,像是希腊神话中的梅杜莎魔女,要吞噬任何海上的水手。

  “黎姑姑,你要说故事干么跑到这儿来呢?在家里说不是很好吗?”采漪故作自然,漾出的笑靥灿烂中带点勉强。

  “你先听我讲完这个故事后再问吧!”黎毓盏背对着她,娓娓道出一段十四年前的往事。

  “惇亭还在就读国中的时候,他的父母亲就离了婚。他妈妈在离了婚之后就罹患严重的人格分裂,在精神病医院治疗了一年左右,却又因一次的意外从五楼摔下来死了。之后,惇亭便跟着他爸爸住。但是,我哥哥他那时正因经商失败而意志萧条,一蹶不振,惇亭跟着他有一餐没一餐的,还不时被我酒醉发疯的哥哥打得鼻青肿。我于心不忍,才好说歹说劝服我哥哥,让他先到我那去住。这一住就住了十二年……”黎毓盏顿了一下,采漪随即补上一句。

  “惇亭哥可是你栽培的?”她充满好地问道。

  黎毓盏轻轻点了一下头,接着说:“当时,我也刚离婚,又没有生个一儿半女,所以一直视惇亭为己出,不断地做零工供他念书。那时的社会环境不景气,一个女人家要供养一个小孩子上大学,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后来惇亭他爸爸不争气,前两年酗酒过猛也去世了。他临死前,千叮万嘱要我替惇亭找个有钱一点的人家,娶一个千金小姐,不要像他,一辈子被钱压得抬不起头为。有钱才像个人,没钱,走到哪里都像条狗被人踢来赶去的。总之,他也不想因穷而让惇亭一生都有志难伸。”

  “所以惇亭哥会对农业部那么专精,是因为你的关系喽?”采漪渐渐揭开了惇亭的坎坷背景,对黎毓盏也有了新的观感。

  黎毓盏接着说:“惇亭喜欢水果,尤其钟情桔子。他认为桔子的色泽最灿烂,永远象征着日出时的无穷希望;即使是夕阳斜照之时,也不忘消失的那最后一丝完美的恒光。天地万物间,就属黎明和黄昏的地平线最美,刚好桔子的颜色就如同他喜爱的天地颜色一样,这……或许就是他非读农业经济不可的原因吧。”

  “所以,他对桔子的爱全是来自于这一片美好的天地喽!”采漪顺着她的话引申下去。

  黎毓盏并不全然苟同她的说词。“一半一半。”

  “一半一半?”采漪再次露出不解的神情。

  “另外一半是来自地海若。他就学读书的时候认识了海若,她家里拥有一片桔子园。可能因为如此,两人对桔子的感情总是来得比外人丰沛,所以就很顺理成章的交往了。原本我以为我下半辈子可以靠惇亭享享清福,不再过以往那种拮据的生活,没想到,一场无情的车祸夺去了海若的生活,撕裂了惇亭的心,我唯一的希望也粉碎了。”言尽于此,之后的事采漪大概也都知道了。

  “所以你为了要延续你锦衣玉食的生活,才找上了马家。但是我家的财力也不输马黛娜她家,为什么你不成全我和惇亭哥?”她也不是那种贫困人家的女孩,照理说,黎毓盏应该不会对她产生这么大的排斥感。

  黎毓盏这下才转过了脸,她一步步逼向采漪说:“世上的事谁能够预料?当我在汲汲于替惇亭寻找对象时,先让我碰到面的是黛娜,而不是你,刚好那阵子又缺钱用,她拿了三十万先让我周转。现在要是这事摆不平,马君山就要叫我拿一百万来还,我拿什么还呀!”黎毓盏的声音忽地拔尖,杏眼圆瞠。她摘下墨镜,如一只吐信的蛇朝她分泌毒液。

  “一百多万?从三十万加到一百万?太离谱了吧!”这个数目在采漪的眼中仍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数字。

  “为了要偿还这一百万,惇亭是非娶黛娜不可的!要不是中途跑出你这个程咬金,今天我日子好过得很,根本不用天天活在恐惧之中。”黎毓盏仿佛利欲薰心的魔鬼,龇牙咧嘴地想将采漪的退路越缩越短。

  “那是你太过分了!怎么可能拿惇亭哥哥的幸福来满足你的虚荣心!那钱是你花掉的,没道理叫惇亭哥用他一生的婚姻还债。”来龙去脉彻底一贯通,采漪也义愤填膺,与黎毓盏对吼了起来。

  黎毓盏才不听信采漪那一番凛然的叫人作呕的虚伪言论,她露出市侩的讪笑,又踏前一步道:“你懂个什么?我养了他十四年,费了我多少心血?要他回馈一点又算得了什么?纵使这婚姻是失败的,那也是在侯门内的一种精神失败,无关物质上的损失。你没有穷过,不明白人间冷暖,残酷的世态炎凉。我不想再过那种日子了,所以我非要惇亭娶黛娜不可,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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