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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他微挑剑眉,“我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吗?”

  “可是……”她觉得头晕了晕,“一……千两银子?!”

  这一定是在作梦,她先梦见自己溜出来吃消夜,又梦见有个俊公子请她吃大餐,再来这个俊公子还要以一千两银子请他们戏班子唱一出戏……

  她肯定、肯定是在作梦。

  浙漾忍不住微倾身向前,强忍着鬓角隐隐的抽疼,戳了戳她一动也不动的身体。

  “衫儿?衫儿?”她究竟怎么了?

  衫儿好不容易回过魂来,二话不说重重掐了自己嫩嫩的手臂一把,“噢!会痛!”

  他啼笑皆非,“人是肉做的,这么掐法当然会痛。”

  “会痛?那……”她眨眨眼,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是真的啰?”

  他一手揉揉作疼的鬓角,一手摸摸她的额头,“没发烫。”

  “我又没病,当然没发烫。”她无辜地道:“倒是你,你该不会是哪里不舒服吧?要花一千两银子请我们戏班子唱一出戏……这怎么可能呢?你知道一千两银子有多少吗?”

  浙漾还以为她误会自己拿不出一千两银子,笑吟吟地打怀里掏出一张银票,“请检查,铁字号的一千两银票,保证童叟无欺,不是骗人。”

  她看到那张银票上的朱砂和大印,又开始有想晕过去和喷鼻血的冲动了。

  “一……千……两……”天哪,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大面额的银票!

  “或者这件事情你不能作主,还要再问过你们班主?”他收起了银票,没注意到衫儿的眼睛死命盯着银票不放。

  她用力揉揉眼睛,把瞧到快抽筋的眼给恢复正常。“呃,这件事我的确不能作主,不过我想老班主也不会有异议的。”

  开玩笑,一千两银子他们挣上一年还挣不到,而且一千两银子可以买下一整座粮仓的白米了……

  说到这个,她这才想起还没把饭吃完,急急忙忙埋头苦干起来。

  看着衫儿的注意力从银票又回到饭菜上,吃得又香又甜的模样,浙漾心底突然有一丝不是滋味。

  生平第一次,他的男性魅力居然输给了一桌菜。

  有多少姑娘一见到他就忘了整个世界,偏偏衫儿眼里是除了饭菜不认人的。

  他的自尊心真是大大受伤了,不过……

  浙漾又高兴了起来。

  她那么爱吃饭,只要他掌握住这个弱点,就不怕她跑掉了。

  “我真佩服我自己,”他沾沾自喜,“这么快就想到这个好法子。”

  “公子,你说什么?”衫儿把足足可以喂饱五个大男人的食物一扫而空,拍着肚皮满足地坐倒在太师椅上,这才有空暇注意到他。

  “没事。”他笑得异常灿烂,殷勤地道:“你吃饱了吗?够吗?要不要再叫点心?”

  “不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小脸,“这样就好了,待会就要睡了,不能吃饱饱,要不然肚皮撑着也不好睡的。”

  他被她天真毫无矫饰的话语逗笑了。

  “哈哈哈……”

  她愣了愣,“我说错什么了?”

  “没有。”他支着额头笑个不停,勉强道:“明天我再去看你,然后直接跟爱老班主提这件事。”

  “噢。”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丝窃喜,但是他笑成这样,她还是有一点在意。

  他到底在笑什么啦?

  “大伙,吃早点啦!”月牙婶敲着大锅杓子,吆喝道。

  小小的客栈仅有的六间房都被他们包下来了,可是因为全班一二十个人,若搭上伙食要不少钱,所以爱家班索性跟掌柜商借后面的空地,自己架起大锅煮饭吃。

  团员三三两两地散布在树下,有的刚刚打溪边梳洗回来,有的则是练完腿脚功夫,还有刚吊完嗓子的,当大家一听到吃饭可是有志一同,不论手边正在做什么,统统都扔下赶过来端碗吃饭。

  衫儿拿了自己的小木米桶,约莫有脸盆大,里头除了热呼呼的白饭外,上面还摆了几条腌黄瓜和几片酱肉。

  她拿起木饭匙,坐在一边的木条椅上挖吃起来,可是吃着吃着,她突然发呆起来。

  昨晚那位公子……她都没来得及问他姓什么叫什么,就这样被他送回来了,他今天真的会再来看他们表演吗?

  他说要请他们去唱戏,是真的吗?

  思及他的翮翩风采和优雅亲切的笑意,一举手一投足……她的脸情不自禁红了起来。

  昨晚真像一场梦,不过杀风景得很,她大半时间还是只顾着填饱肚子,没有腾出精神来好好地跟他讲话。

  “可是要跟他讲什么呢?”她又舀了一匙饭吃着,叹了一口气,“我不过是个小花旦,傻呼呼的什么也不懂,看他的模样就知道是好人家出身的公子,我还能跟他谈什么呢?”

  唉,她究竟是怎么了?不过就是个想邀戏的俊逸公子请她吃了顿饭,她为什么一整晚都这么失魂落魄的,到早上还精神不振,食欲不展的?

  唉!她吃着饭,如同嚼蜡地嚼着难得的酱肉。

  衫儿摸摸闷闷胀胀的肚子,又叹了一口气,端起木桶走向月牙婶。

  坐在锅边的月牙婶极有默契地拿起锅杓,“衫儿,再来一桶吗?”

  “不是。”她愁眉不展,郁郁地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吃不太下。”

  不过就算吃不太下,她还是把一木桶的饭给吃光光了,将空空的米桶还给月牙婶后,她闷闷不乐地蹭到一边坐下。

  衫儿吃不下?!

  这可真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月牙婶花容失色,紧张地扔下锅杓跑到她身边,嘘寒问暖起来。

  “是病了吗?”她关心地摸了摸衫儿的额头,“不对呀,上次你发烧全身滚烫,还是硬撑着吃了一桶半的饭,可今天你怎么只吃一桶?快告诉婶婶,你到底是哪儿不舒服?”

  衫儿看着她,微微犹豫,然后摸着胸口,“这里。”

  月牙婶愣了一愣,“胸口疼吗?”

  “也不是疼,有点奇怪,就闷闷的。”她搔搔脑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

  月牙婶大惊失色,“衫儿,你叹气了?!为什么叹气?怎么会叹气?干什么叹气了?”

  她噼哩啪啦的问话问得衫儿一时反应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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