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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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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书被这样真诚深刻的关怀震动了,心底乱糟糟一片,却怎么也掩盖不住那如雷的悸动。 “我……我要回去了,再见。”她飞快地戴好安全帽并移动车子,最后在催油门的时候,却无法自制地再回头望了他一眼。 他定定地站在黑夜里,高大如天神,却又温暖如朝阳,她不敢再看,生怕一颗心会狂乱不羁得再难驾驭。 50CC的机车在寂静的黑夜里呼啸离去,楚军静静地伫立原地,在幽暗的光线下,他的唇边泛起了一抹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微笑。 虽然深夜疾风如涛,但是明月还是悄悄地破云而出,洒下了点点皎洁柔和的光芒,而夜是越见深沉有韵味了。 这一波寒流来得快、去得也快,一眨眼冬阳又回到了南台湾,海书趁着假日,抱了一本精装版《红楼梦》,坐在小庭院内的老躺椅,享受这难得的温暖阳光。 书不过翻了几页,初初看到描写林黛玉入荣国府,见到恍如前生相识的宝玉,海书不自禁地愕愣了起来,整个人仿佛失了魂,脑子突地窜入那张黝黑、英气的脸庞…… 那种前世今生的惊鸿一瞥,是什么样的感觉?是不是像她现在一样,心头会恍恍惚惚又忽矜忽喜? 海书发呆着,屋里父亲扭开着的老式收音机,蓦然响起了古典柔婉的台语歌调—— 夜夜思君未当歇心事谁人惜声声句句心内叫恐惊月娘笑…… 秋心是啥按怎猜真情知多少青春一去不回头一年减一尺…… (作词:黄静雅) 是歌仔戏小旦潘丽丽的歌声,细细柔柔地吟唱出“秋心”…… 呵,好个“心事谁人惜?恐惊月娘笑”。 她蜷曲起身子,将书夹在膝间,双手紧紧抱住膝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楚军……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自己不是要给他颜色瞧瞧的吗?怎么糊里糊涂就被他在寒冬子夜出现的那一幕给收服了心思呢? 她嘴里不讲,可是心底深处却有些明白的;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对她笑得如此真挚、温暖,还在这么冷的夜里站在寒风中守候她下班。 她顽皮、爱搞怪,可是女孩儿的纤细心思她也有啊! 海书将粉嫩的脸颊斜倚在双膝上,暖暖的冬日阳光将她全身晒得暖洋洋的,心头柔绪百转。 “阿书!” 一声大嗓门敲破了她白日梦般的思绪,惊醒了她。 她转过头去,隔着藤制椅背看到了父亲。 “阿爸,什么事?” 双鬓微白、身材粗壮,有一张被沧桑岁月刻划过的老脸,说起话来活像雷公发威的就是她的父亲。 “我等一下要去你阿风伯那里帮忙收渔网,你午饭不用煮阿爸的份了。”老季抹了一把汗水,他也是那种一见太阳就发汗的人。 “我也要去!”她急急地将《红楼梦》放在一旁,兴高采烈地道:“阿风伯这次不知道还有没有网到螃蟹?上回那两只青蟹和红鲟好吃得不得了,又肥美。” “你不可以去!上次差点摔下船,你阿风伯都快被你吓得心脏病发,所以他这一次千叮咛、万交代,要你在家等着吃就好。”老季摇头,“他说什么也不让你上船了。” “啊,那我不就吃不到现煮的螃蟹了?”她惋惜地道,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就只晓得吃,安啦!我会帮你带回来的。”老季看着她,老眼掠过一丝疼爱又感慨的眸光。 海书也十九岁了啊,时间过得真快……是不是该告诉她,有关她身世的事了?前一阵子新闻也沸沸扬扬地播报着主谋杀害老爷的凶手已经捉到了,料想此刻揭穿海书其实是十五年前饶立委的四千金之一,应当也不会再惹来灭口的杀机吧? 这个秘密他守了十五年,可是临到头来,他却越来越没有拆穿的勇气,也许他怕的是海书知道了以后,就会离开他…… 他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老人,天知道与海书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给了他多少希望和温暖。 也许……再缓缓吧! 海书没有注意到父亲复杂的眼神,她再度躺回藤椅上,有气无力地道:“知道了。” 老季拿过安全帽,跨坐上野狼机车,“记得啊,中午不要煮我的饭了,不要像上次一样炒一大锅的米粉,害我连续吃了三天……” “明白。”她点点头,再度拾起丢在椅窝里的《红楼梦》,翻看了起来,“爸,骑慢点喔!” “自己一个人在家要小心点,如果有什么动静就去找隔壁的三姑,知道吗?”他细细地叮咛。 “爸,会有什么动静?你从小到大都这样叮咛我,可是也没见过有什么事啊!”她啼笑皆非。 老季一愣,“唉,反正一个女孩子在家就要小心点,知道了没?” “知道、知道,你快去吧,免得到时候人家都上船了,独留你一个人在岸边跳脚。” “要记得啊!”机车噗噜噗噜地发动加油了,老季仍是不放心的叮嘱着。 “好啦,骑慢点。” 直到父亲骑车走了,海书才继续躺在藤椅上看她的《红楼梦》,细细品尝那份低回浅唱的酸甜轻愁。 收音机里又流泄着哀切、凄伤的老调,意思是假若无缘,因何千里情缘一线牵?假若有缘,为何又是相对泪满面? 海书看《红楼梦》看得都快要掉泪了,又听见那台老旧收音机传来的歌声,她急急地合上书本,跳下椅子冲到屋里揿掉按键。 哎呀!这么好的天气,她干嘛坐在这里自虐?楚军的脸庞又不时跑进脑海捣乱,让她的心纷乱不已,难以清静。 简直都不像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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