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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他瞪着她,不知她怎么还笑得出?

  “你没害我呀。”她眉开眼笑地看着他,忘情地偎靠着他的手臂,“其实……我真的很开心,而且要感谢大人你呢!”

  沈随风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闻言一愣,倏地眯起了双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成为花魁娘子可是我从小的志愿,本来我娘还死活都不答应我,可是多亏了大人的新规,这才阴错阳差地迫得我娘不得不面对现实。”曹绿袖笑得可得意了。“所以月底她就会帮我做及笄之礼,到时候就表示我已经是个可以嫁娶的大姑娘,自然也就能开苞,正式接客啦!”

  “你——你是自愿的?!”他英俊脸庞先是一白,随即涨红得像是快溢出血来。

  见他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的凶狠样子,曹绿袖不禁畏缩了下,不敢太过兴奋嚣张了,而是小心翼翼的问:“有……有什么不对吗?”

  “你居然自愿当妓女?!”他眼前一阵发黑,气到浑身发抖。

  “不是当妓女,是当花魁。”她颇有耐心地纠正。“虽然职业一样,但等级一丈差九尺,这上下可是天壤之别呢!”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在这一瞬间,沈随风真想掐住她的脖子猛烈摇晃,看能不能把她满脑袋乱七八糟淫邪污秽的垃圾给一次全数倒光!

  “大人,你这么说就太伤人了,我怎么会没脑子?”她噫了一声,非常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这拯救挽翠楼前途的好点子都是我想出来的,而且还能一石二鸟,遂了我多年心愿,这会是没脑子的人所能想出来的妙计吗?”

  “曹——绿——袖——”他咬牙切齿,火冒三丈,“你不可理喻,自甘堕落,自毁清白,你——真是气死我了!”

  曹绿袖被他骂得灰头土脸,既受伤又懊恼又难过又抬不起头来,鼻头一酸,眼圈儿迅速红了起来。

  原来在他眼里,竟是这么看待她的?

  “你、你凭什么骂我?”她心又气又痛,泪雾涌上眼眶,怒瞪着他。

  “难道你还不该骂吗?”他怒视回去。

  “像你这种自命清高、自以为是的上等人,根本就不了解我们这些花娘的悲哀,你又凭什么指责我的行为?”

  “你不是花娘,你是曹绿袖,是曹家清清白白的姑娘!”他吼了起来,真想狠狠摇醒她。“那么告诉我,你如果不是自甘堕落,为什么你要自愿当妓女?”

  “当妓女才有前途啊!”她也火了,跟他对吼,“不然你有看过比名妓赚得更快更多更风光的女人吗?既能习得一身琴棋书画的才华,又能受众人爱慕万千宠爱,还可以日进斗金财源滚滚来,这有什么不好?”

  “你——就为了钱?”他气得目眦欲裂。

  “这年头谁不为钱啊?”她脸上燃烧着熊熊的决心,紧握粉拳道:“想我曹绿袖从小就在青楼里长大,那种没钱没势就被欺负糟蹋的悲惨例子可看多了,这世上有钱就有面子,有名声就有风光。像你们读书人,十年寒窗不也就是为了一朝成名天下知,当官赚钱争面子吗?”

  “读书考取功名是为国为民谋福只,和自甘下贱当妓卖笑陪睡岂能一样?”沈随风站了起来,各感受辱地低吼。

  “都一样啦,读书人最终求的还不是名和利?和我们的目的有何不同?”她顿了顿,冷哼一声,又道:“不过,当然你们的地位相较之下是崇高太多了。可是谁教我们女人书读得再好也不能去考取功名,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家的如柳姊姊早就金榜题名、高中状元了!”

  “你——”他恨恨地一拍桌,“歪理一堆,无可救药!”

  “你才莫名其妙乱七八糟咧!”她气呼呼地叉腰瞪着他。

  “总之,我不准你去当花魁,举办什么开苞竞标大会!”

  曹绿袖一呆,更火大了。“喂!我当不当花魁,轮不到你决定吧?”

  “你吻了我,就得对我负责。”他双臂交抱在胸前,学她不可理喻起来,“别当我沈随风是什么路边的阿猫阿狗,被你吃了豆腐占了便宜就只能自认倒楣,你现在才想和我划清界线——太迟了!”

  “你堂堂礼部尚书正三品的大官,怎么可以跟个地痞无赖一样?”她简直气炸了。

  “早在你招惹我的那一天起,就该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他冷笑道,“我沈某生性固执如牛,只要立定方向,就一定会直走到底,谁也无法阻挡。”

  “好!”她狠狠地瞪着他,“我曹绿袖这辈子从来是爱怎样就怎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在怕的啦!这个花魁我当定了,开苞也是开定了,如果有兴趣,欢迎大人当晚来竞标,如果看不过眼,就请大人回去继续抱你的四书五经当圣人吧!”

  语毕,他俩不欢而散。

  挽翠楼里的烟硝火药味,却是烧得更加浓重激烈了。

  沈随风怒气冲冲地回去,马上纠集礼部大大小小上百位官员,针对“青楼妓院开苞竞标条例”一事,立刻去翻查古往今来所有法令和条陈规矩。

  “查清楚有哪一条例律是可以阻止、禁止、废止清倌开苞的!”他脸色铁青得骇人。

  “是、是,下官等马上去查、马上去查……”礼部大小官员全绷紧了神经,二话不说冲向各自的库书房去!

  沈随风怒气腾腾地伫立在原地,握紧拳头,忿忿地低咒。

  “那个女人脑袋到底装的都是什么?她到底有没有一点姑娘家的自觉?她到底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究竟在干什么?可恶!”

  他平坦顺利的青云路上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颗顽固碍事又刺心的大石头来?

  害他失却理智,失去冷静,失掉所有为官应把持住的礼制与原则,一想到她即将陪坐陪酒卖笑卖身——

  “天杀的!”还害他破天荒飙出粗话来!

  早晚他不是被她气死,就是被她给搞到心脏爆裂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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