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劣相公(10)_陈昕

十

　　“当然会。”

　　宋骧看看账本，又看看霍泠儿，搔着头想了想，把手上的账本和笔交给她。

　　“那你写吧！”

　　霍泠儿接过帐长一瞧，差点没笑出来，上头的字像鬼画符似的，更不用说有一大堆的错字了。她摇摇头，在一个很丑的“茶”字下面加了个端正的“瓮”字。

　　“哇！这么难的字都会写，而有……好漂亮的字喔！大嫂。”陆老六以钦羡的语气叫道，但随即捂住自己的嘴；他一时不小心，大嫂这两个字叫得太顺口了，这可是犯了他头儿的大忌。陆老六慌张地转头看宋骧，然后松了一口气，好在宋骧没什么反应，只是低头一直看着霍泠儿递给他的账本。

　　“你……”宋骧望着霍泠儿，神情有点怪异。

　　“我？我怎么了吗？”

　　“你会不会用算盘？”

　　“算盘？会啊！”

　　“那……”宋骧的表情更奇怪了，他握着拳头，额上渗出汗水，眼睛一下往四周看，一下又往霍泠儿脸上看，感觉上好像很紧张，“那你……能不能教我，我不太会……”

　　“耶——”陆老六当场大叫，惊讶得倒退三步。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从来不求人的宋骧竟然会请他最讨厌的女人教他东西？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吗？

　　宋骧瞪了陆老六一眼，然后顺过头来，以期待的眼神望着霍泠儿。他自己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会向她提出这种要求，只是他很自然而然地就……而且他直觉她会帮他。

　　“教？可……可以啊！”霍泠儿吓了好大一跳，宋骧竟然要她教他用算盘？这下她还真觉得有那么点受宠若惊哪！

　　宋骧领着霍泠儿匆匆回到书房，立刻将他刚才在算的账册和算盘放到她面前的桌上。

　　“我算了好几次，可是好像都不太对。”

　　霍泠儿翻开账册，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她真不敢相信一个做生意的人，帐竟然会记得这么烂，她才不过翻了两三页，里头的错误恐怕就有不下十项，糟糕的情况只能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

　　“以前都是我娘在记账的，但是她这两个月身子不太好，我就没再让她做这种费神的工作了，可是我脑子不好，又不太会用算盘，这些帐我怎么算就是怪怪的。”

　　“嗯……你知道算盘上这些珠子是代表什么意思吗？”

　　“大概知道。”

　　“那好，不过我再从头教一遍好了。”霍泠儿摇了摇算盘，将珠子弄整齐，“下面的这些珠子一个是代表‘一’，上面的珠子一个是代表‘五’、一个是代表……”

　　霍泠儿仔细地教了宋骧算盘上珠子的用法，然后又实际演练了几遍给他看，然后让他自己练习，并在旁边指正错误。不知道是老师教得好还是学生努力学，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他把基本的运算都给弄懂了。

　　“一两五钱加上三两六钱等于……五两一钱……啊！我会算了！”

　　宋骧认真地地拨动算盘上的珠子，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可是在他身旁翻着其他账册的霍泠儿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这两个月，家里的钱是不是有短少？”霍泠儿拿着账册问道。

　　“呃！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有，昨天对帐，家里好像少了……”

　　“少了十二两。”陆老六在一旁答腔。

　　“这就对了。”霍泠儿将账册放到桌上指给他看，“这是上个月的账本，你看，这里有名目却没有数目，这边是有数目却没有名目，而且……你好像有好几批货给了订金却还没去拿，还有这边、这边、和那边都算错了，难怪帐会不对。”

　　宋骧看着一塌糊涂的账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他看货和买卖的能力还可以，可是对金钱和账目却没什么概念，以前有他娘帮着，账目还算清楚，可是他现在自己弄，却搞得人仰马翻，还出了一大堆错。

　　霍泠儿看着低头不语的宋骧，叹了一口气，拿起账册和算盘，在他身侧坐下。

　　“我来吧！还好只是两个月的账，应该很快就可以弄好，其他一些不清楚的地方查一查交货纪录，应该也可以弄清楚。”“真……真的吗？你愿意帮我……”

　　宋骧望着霍泠儿，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激。糊涂账记到现在都有两个多月了，再不想办法解决，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关门大吉，而他说什么也不愿让有病在身的老母再为这些事操心，可是自己和兄弟、伙计们却都没一个人行，正在山穷水尽疑无路，他烦恼得快炸破头时，霍泠儿竟然说要帮他，这简直就跟天神一样。

　　“嗯，我帮你做，给我两本新的账本，我重新做一遍。”

　　宋骧很快便拿来新的账册、一边帮霍泠儿磨墨，一边在旁看她怎么作帐，而陆老六则帮她找她所要的资料。就这么算着、记着，不知不觉已经鸡鸣天晓。

　　霍泠儿在账本上记完最后一笔后才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她捶捶自己的肩膀，将崭新的账册交给宋骧，宋骧手捧着账册，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头儿，你看，大……呃！不是，我是说李姑娘好能干喔！这个帐……做得好棒喔！”

　　陆老冰望着宋骧手上那本井然有序、整齐清洁地几乎会发出光芒的新账册啧啧赞叹，他想就算是精于家计和账册事务的宋老夫人，大概也很难做到这样。

　　宋骧百分之两百同意陆老六的话，这帐，做得实在是太完美了。

　　他低头看着账册，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他这辈子从没有这么感激过一个人，可是他现在好感谢、好感谢霍泠儿。他紧握着手上的账册，抬起头，很真诚地对她说：“谢谢！”

　　虽然只是简单的两个字，但霍泠儿知道宋骧是真心地感谢她；她望着他，欣慰地笑了。

　　赵痴打着呵欠走在后院的走廊上，他前天受建康知府之邀，到他家看戏听歌、顺道还打了几圈麻将，混了一天多，觉得没啥趣味，今天一早便回来，想去看看霍泠儿，可他才走到门口便看傻了眼。

　　哇哩咧……有……有没有搞错啊？宋骧……宋骧竟然会坐在她房间里！他迅速躲到门旁，仔细听了听里头的对话和声音，被吓了一大跳。

　　不会吧！老天，她在教他算盘！

　　他又趴着墙，伸出半个头悄悄地往里头看，哇靠！不得了，宋骧怎么可能这么认真呢？那个大老粗除了练武以外，从没对什么事这么认真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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