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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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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双手手心向前举在脸部正前方,稍微低头闭了闭眼睛,像是在表示:“好,你厉害,我说不过你。” 又叹口气后她才睁开眼,放下手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只是基于现实因素而要和我结婚,我并不介意,只要你跟我说清楚,我会试着接受,即使以后得各过各的生活也无所谓,我绝对能够适应。但麻烦你不要再捉弄我,我不认为一而再、再而三被你捉弄是件好玩的事。” 注视她一会儿,他轻轻摇头,“有时候你真是实际过了头。” 就因为她太过实际也太过理智了,所以他一直无法真正猎获她的心,她就像是一头敏锐且极度不愿被捕获的独角兽,在意识到危险接近自己的百里之外就已经察觉并转身逃跑,宁愿躲进深山密林里,也不愿探头看看任何一个可能没有伤害她意图的人。 她有些没好气的说道:“我如果不实际点,怎么能快速适应我的新身分及新生活?”忽略胸口些微的刺痛感,又道:“人必须向前看,与其一直在意着得不到的事物,倒不如教自己振作起来,努力往未来走下去才是积极的人生态度。” 她误以为他的“实际”是指她对他们这桩婚事的看法,所以她话里“得不到的事物”明显是指她过往在台湾的生活,另一个弦外之音却是指他不让她了解他这件事。 听她说着“积极的人生态度”,他唇边闪过一丝难测的笑意,道:“但你似乎并没有实践得很彻底。。 她给他们“什么意思?”的眼神。 他笑了笑,不答反问:“你母亲对你而是一个什么样的母亲呢?” 她轻蹙起眉,对于他为何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她全然的不解,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在你父亲过世后的近十七年岁月中,她依然无法忘怀他,对吧?”他的语气与其说是在问话,倒不如说他是在阐述一件事实,而且说到最后两字时他眼中闪过一道像刀锋划过的凌厉光芒。 她的眼神转为警戒。 “身为你的母亲,她尽责的呵护你、照顾你、教育你,无庸置疑的她当然也爱着你。然而……”他微顿,凌厉的眸光凝聚成尖锐的细针,“我相信你比我更加清楚,即使你母亲以坚强的姿态去面对每一天的生活,但在内心深处,她却是一直活在悲伤与思念当中,而且说不定早在你父亲去世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准备好在你能够独立的时候,追随你父亲而去。” 很尖锐、很伤人、很残酷,却是再真实不过的事实。她当然知道,也当然比谁都还要清楚,从她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见到母亲落泪时,这样的事实就已经深深镌刻在她脑海了。 “你究竟想说些什么?”她的嘴唇几乎不见明显的张阖,眼神在防备中染进一抹愤怒。 虽然不知道他目的为何,但可以确定的是他是故意挑起这残酷的事实,明知她会被伤却又故意伤她──这才是最教她无法忍受的事。 “你是绝对坚强、绝对勇敢的,然而──”尖锐的钿针又凝聚成扎人的硬刺,“你却也是绝对怯懦与脆弱的。” 她不再说话,放在膝上的双手紧握成拳,为他这段比刀剑还伤人的话而将所有感官知觉武装起来。 他看她一眼,褪去眼中的尖刺,从容的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向她。 她也迅速站起来,戒备的退到椅子的另一边,睁着一双冰冷的眼看他。 他在椅子的这边站定,不再步步逼近,此时,他看着她的眼神带着某种奇异的宽容与慈悲、怜惜与温柔,像冰雪风暴过后由云际一角乍然射下的温暖阳光,一种神迹般的景象。 他看进她眼底最深处,轻声道:“但你不能因为害怕依赖而宁愿选择孤单啊!” 最初的一秒钟,她像是没听见他到底说了些什么,然后就像一颗鱼雷在她幽深的心海里轰然炸开那般,他的那句话在一瞬间击溃了她所有的愤怒、防备与冰霜,取而代之的是惊疑不信、心慌不安,以及那像是决了堤似的优惧伤痛。 “为什么?”她喃喃低语,眼神震惊而复杂,“为什么连这样的事你都能看穿?” 是的,没什人能够真正坚强,只要是人,就一定有脆弱不安的时候,而当那种时候来临,她唯一能做的事就只有不断告诉自已必须坚强起来,因为她只能靠自己,即使当她母亲还在世时,她能依靠的人也只有自己。 早在懂事之初她就已经深刻体悟到母亲总有一天一定会离她而去,所以她不断命令自己必须学着坚强、学着勇敢、学着独立面对一切事情。 当然她做到了,而且还做得很好。 但是,在年纪还小的时候就必须面对母亲终将离自己而去的事实是很残酷的,即使在年纪稍长之后她已经能够理解并谅解母亲深爱着父亲的心情,但那种担心着不晓得哪一天会被遗弃的深刻恐惧感却已然深埋在记忆里,无法抹去。 所以在潜意识中,她早已经慢慢将自己的心灵封缄起来,她害怕依赖,害怕一旦让心灵沉溺在依赖某人的泥沼中,自己就会变得软弱、变得怯懦,然后再也无法回复到那个坚强的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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