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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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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娴心情愉快地自徐员外那里出来,走到后花园,便听见四六在说话:“我家小姐啊,说大少爷和二少爷是什么一鸡一卵,猪栏肉乳,可好吃呢!” “一鸡一卵?猪栏肉乳?那是什么意思?”与她对谈的竟然是织华。 令娴疾步走过去,敲了小丫鬟的头一记,半开玩笑地斥道:“不懂就别乱学,小心我把你宰了喂猪!” 织华站起身来,朝她福了福身,唤道:“二嫂。” 令娴目不转睛地盯着织华,道:“妹妹你真好看呐!”她这句赞美已经从昨晚憋到现在了,能够当面说出口,看着织华羞涩的表情,真是一种享受哇! 不骗人,徐劭行身边的女子,随便拎出哪一个来,都比她吴令娴好看十倍以上,玉成秀、况姿兰她们说都不用说,连快五十岁的婆婆李氏都不例外——想到这里令娴忍不住就忧郁起来。 “二嫂说笑了。”织华脸现绯红,受称赞的欢喜却是掩饰不了。 令娴恶作剧地凑到她耳边,轻道:“难道梓安那个笨蛋从没这么说过吗?” 织华飞快地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仆妇,眼中闪过黯然,随即又强打精神问道:“方才四六小妹说的‘一鸡一卵,猪栏肉乳’,是指什么?” 令娴知道她对自己与梓安的未来并没有多大信心,也不再进一步试探,笑着说:“臭丫头不识风雅,只会曲解。我说的是‘一嵇一阮,芝兰玉树’,大哥醉心锻铸,劭行放浪无行,不正好对应了嵇康和阮籍二位么?” 织华掩嘴轻笑,“我那二位兄长没有被爹打死就不错了,二嫂竟然用如此出名的风流人物来比他们,嵇、阮两位若是地下有知,恐怕要气得吐血。” “依我看,咱们徐家不但有嵇有阮,马上还会出当垆的女掌柜。” 她吃准仆妇粗鄙无文,故意说了卓文君以新寡之身随司马相如私奔,在成都以卖酒为生的典故。果然仆妇面无表情,织华却露出了向往的神色,轻道:“若能如此,我此生足矣。” 姑嫂又说笑了几句,令娴留下四六继续给织华瞎掰解闷,自己则回到西院。 徐劭行正坐在书房里,对着庭院中的腊梅发呆,见到她来赶紧迎上去,“怎样?” “公公说他不管。” “那就好。” 令娴又道:“织华也愿意和梓安在一起。” 徐劭行重重击掌,“太好了!事不宜迟,我安排下人引开那两个老婆子,明晚就把织华送出府。” 他兴冲冲地就想出去,被令娴捉住手臂,“笨蛋!总得让两人见个面吧!” “啊?干什么?” 看他茫然不解,令娴不禁啧声,“亏你还是写惯戏文的!他们三年不通音信,心中留下的彼此印象虽然美好,真正到了重逢,谁能保证不是另一种心情?先见面再说,必须阻止尚书府带织华回去这一点确定无疑,但是他俩是不是该在一起,还要看缘分了。” “还是你想得周到!”徐劭行连连点头,几乎是以崇拜的目光看着妻子,令娴顿觉好气又好笑。 “说到写戏文,我倒觉得咱们可以来个借尸还魂的把戏。”徐劭行奸诈的笑容勾起令娴好奇,两人防贼似的蹲在腊梅树下,叽里咕噜说个不停。 腊月二十,众人为徐员外祝寿,尽欢而归。第二天,织华高烧不退,直至昏迷呓语,不多久喉头竟发出深紫色的块块斑痕,陆续扩散至全身。徐家招了许多医生,都瞧不出个门道来。徐员外无奈,修书给京城的亲家,请他帮忙寻找最好的大夫。尚书家也算尽心,将京中最大医馆的杏林国手送来,同行的还有尚书夫人。那位老大夫一瞧之下大惊失色,说道织华是中了西域流传的毒物,无药可解,他也只听师父提过一次症状,中毒者多半撑不过十日,且死后三日,尸身会散发出一种瘴气,严重的会使方圆几里之内人畜无存。 尚书夫人自进门以来就矜贵得不愿意与任何人打招呼,听了这番诊断,连忙头也不回地捂着口鼻出门,与织华同来的两名仆妇也白着脸跟了出去。 当晚尚书夫人与京城大夫拒绝了徐家安排的住处,歇在驿馆之中。第二日她差了驿丞到徐府,说媳妇既然回家,就多待些时日,陪在生身父母身边尽孝,不必急着回转。据驿丞说,他出门时尚书府的仆役也正在套马车。再过了三日,尚书府便送来一纸休书。妇人身患恶疾,也在七出之列,徐家虽然“伤心”,却也无可奈何。接到休书的同日织华病故,为了不让瘟疫扩散,徐家“忍痛”将女儿与她所居住的房间放一把火烧了,只在徐员外原配夫人的墓旁,立了一座衣冠冢。出殡当天,青州城百姓无不为织华感到惋惜,顺便痛骂尚书府没有良心。同日深夜,吴家商铺的一艘收货船缓缓驶向息潮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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