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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徐劭行张大嘴,满心不情愿。算账?老天,饶了他吧。

  令娴知道徐劭行是那种看见数字就头痛的人,怎么都不可能面对眼花缭乱的账目而不感烦闷,因此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对公公道:“我和梓安两人就可以了,劭行就由他去吧。”

  这种形同看轻的措辞,却勾出了徐劭行不服输的劲头,他大声道:“我可以试试看!”

  厅堂上诸人面面相觑,简直惊骇了:谁都知道徐家老二因不肯沾手家业挨过老爹多少次打,现在只是为了能够待在新婚妻子身边,竟然主动要求整理账目,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吴家小姐是不是给他下降头了?

  令娴对此倒是显得淡然——按她对徐劭行的了解,估计坚持不了几天。

  果然,第一天徐劭行呆坐在椅子里,看老账房与令娴、梓安讨论他完全不懂的东西,第二天他开始满屋子乱走焦躁不已,第三天他自作聪明地拿了闲书和纸笔来看书写文章玩,结果在清脆的珠算拨动声中宣告溃败,没到吃中饭就抱着所有东西逃离账房,之后再不肯靠近半步。

  徐员外精明严厉,对账目记载多有挑剔,因此虽然薪酬不错,账房先生却在十年中换了五六任,如今在做的这位老杨算久的,是六年前徐员外从外省礼聘而来。今年老杨的独子生了对双胞胎,他急急忙忙想回原籍抱孙子,因此要在年内完成交接。花了快两个月的时间,令娴与梓安总算完成历年账目的大致理清。在徐员外的不断要求下,下一年的簿记将全部改成令娴所创的吴家模式,但是两家涉及的生意不同,记账办法自然也要做相应改变。令娴以米铺的上个月收支账册为例,将自己经过修改的“龙门账”设想,详细地对梓安一一予以说明。梓安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问题连珠炮似的向令娴抛过去,两人兴致勃勃地在讨论中随便用了午饭,到了初步达成共识的时候,夜幕早已低垂,徐员外也早已放弃派人催他们一同用膳,只命厨师随时等着另外做饭。

  老杨早已经回去了,令娴便与梓安两人在小饭厅边喝茶,边等着送饭菜上来。为了赶进度,近两个月来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初时劭行一定要陪令娴,就算已经吃过晚饭,也会待在饭厅里等妻子出现。因为梓安“嗷嗷待哺”之类的嘲笑让他有些难堪,后来也就渐渐地没这么频繁出现。

  梓安拒绝仆役的服侍,亲自帮令娴盛好饭,又低头挑着吃掉菜肴里令娴不喜欢的几样配料,加上平常在账房里斟茶倒水嘘寒问暖,这种过分的殷勤已经维持了一个多月,令娴从开始困惑不解,到了现在基本习以为常。她不知道梓安的个性,以为此人天生热心,仆役们却是明白这位表少爷平时有多倨傲的,耳语便在私下里流传开来,有一回两个丫鬟添油加醋叙说时被素宛逮到,狠狠责罚了之后,就没人敢再多言。素宛暗示令娴注意分寸,又提醒劭行看好媳妇,一个是茫然听不懂她的意思,另一个则斩钉截铁地说绝对不会怎样,把这位刀子嘴豆腐心的大少奶奶气得不行,索性再不管他们了。

  吃晚饭,梓安又说要送她回房,他是第一次提这个要求,令娴奇怪地道:“最近世道不好吗?”不然以前她独自回去从未遇上小偷什么的,而且从饭厅到西院实在说不上远,为什么突然说要送?

  梓安嘴角隐隐抽搐了下,硬着头皮道:“是听衙门的朋友说出了些事。”

  “那就麻烦表弟了。”其实她是不觉得会有什么意外,既然人家这么热心,也就盛情难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商行的事,走过小小的拱桥,来到一座假山前,远远望去主卧室的蜡烛已经点起,窗户上不时闪过四六忙碌的娇小身影。

  梓安突然站定,令娴停下脚步,不解地问:“怎么了?”

  “表哥与表嫂并不同房?”

  令娴吃了一惊。西园中晚间不留别的仆役,四六口风紧,这件事怎会被梓安知道?而且,他的口气明显不怀好意,和平日的做派大相径庭,令娴拿捏不准,因而谨慎地道:“这不是表弟应该过问的事吧?”

  “叫我梓安就好。”梓安向她跨了一步,两人相距顿时不过一尺。

  令娴蹙起眉头,往后退了两小步,“明明是家里亲戚,我特地叫你名字做什么?”

  梓安开始怀疑这个表嫂并不如他所想象地那般聪慧,不过还是将准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我听说,表嫂婚前也是个风流人物,这样独守空房,劭行表哥也未免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令娴笑道:“我这些天忙得不可开交,独守空房的应该是劭行吧。”

  “哦?原来是表嫂太过忙碌,才使得晚上无法温存?”梓安说着又上前一步。

  令娴要再退,却已经靠在了假山上,她有些不悦地道:“你能不能稍微往后走一点?这里这么安静,你说话我听得见。”

  “对啊,夜深人静孤男寡女,要是让劭行表哥看见我们这副样子,你觉得他会怎样想?”梓安将手搭在令娴头顶不远处的山石上,确定暗淡的月光可以让令娴看到他脸上的邪气表情。

  令娴盯着他瞧了良久,讷讷地道:“你不会……是在勾引我吧?”

  梓安脚上猛然打滑,稳住身形,咬牙切齿地道:“你不会是现在才知道吧?”

  令娴困惑了,“你又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勾引我?”

  梓安剑眉一轩,道:“你怎知我不喜欢你?”

  “我想你应该喜欢更加娇弱一点、会让人想保护的女孩子。”令娴说得笃定,其实只是想着戏文和小说里的情节瞎掰。

  “你知道了什么?”梓安眼神变得险恶。

  令娴半点没被吓到,这里是她的家,叫一声徐劭行就会冒出来,梓安又不可能杀人,有什么好怕?这一问反倒让她有了探究的兴致:“什么是我应该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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