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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也不是一定没有说服父亲的方式,比如说,予樵的母亲殷氏在丈夫面前很会撒娇,所以仲孙海克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简直有求必应。予樵因此知道以柔克刚是个绝招,可只要想到自己堆起一脸天真灿烂的笑容对着父亲说话,他就得抖落一地鸡皮疙瘩,所以装可爱这条路还是拉倒吧。通过母亲去说项也行不通,母亲视父亲如天,平日里小打小闹还成,要她出头去反对丈夫对于儿子的人生规划,可行性微乎其微。

  经过几年的观察思考,仲孙予樵决定自救是唯一的出路。

  此时他坐在自己的房里,一边写先生交给的功课,一边第好几百次考虑偷偷离开家里应该带哪些东西。

  他也不是那么讨厌念书,可是跟那一比,明显学武有意思太多了,他根本抗拒不了自心底涌出的舞刀弄枪冲动。护院教的东西虽不高明,却也让他沉醉得每天都要练上八九十来遍。每当毫无差错地打完一套拳法,他就觉得浑身是劲,比听到家塾先生的任何赞扬都要舒服上千万倍。

  常言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吃的穿的用的,最好都多带上一些,可是那样行李会很重,他也许还没有爬过墙,就被大包袱压趴下了……嗯,走亲戚逛庙会的时候也去过山庄外头,那边干什么都要用银子,所以只要能带上爷爷和外公给的压岁钱,行装就可以尽量从简。

  等一下,不是说破门吗?所谓“破门”,应该有点壮烈凄厉的才是啊,为什么他的策划变成了偷偷离家?

  很简单,因为父亲不可能替他举行破门仪式这么高级的东西嘛。假如他傻乎乎上前去提出破门,多半落得个被锁在房里,直到长出长长的白花花的胡子,都未必会被放出来的悲凉境地。因此避实就虚是完全必要的、明智的。呃,要是他真的想来那么一下破门,也还是等成年之后回来再补办好了。

  仲孙予樵一边行云流水般写着功课,一边愉快地思考离家种种。

  第二章 各怀心事

  与此同时,九江也有一个小姑娘,正在思考想着离家出走的事。

  九岁的曾春晓,虽然津津有味地吃着麦芽糖,心里还是觉得闷闷的。

  昨晚娘又哭了一夜。

  说是“一夜”,其实是她自己猜的。昨晚娘抱着她一声不响地哭啊哭,她一直拍着娘的背心说“乖,不哭”,好像没有什么用,后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早上醒来的时候,她看到娘已经起床,改为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抽泣。所以她不知道娘是一直哭,还是哭了一会儿后就睡觉,睡醒了继续哭。

  总之,哭了这么久都不会累,大人真是厉害呀!

  曾春晓心里有点奇怪,如果管家爷爷说的没错,娘是因为爹要带一个新的娘进门才哭的,那么就应该去爹跟前哭,自己在房里哭得再可怜,爹也不会知道的吧?像她就比较聪明了,饿了就去跟厨娘讲,看到想要买的东西,自然是跑去缠着爹不放喽。

  她之前以为娘之所以抱着她哭,是希望自己帮忙跟爹讲。所以前几天就到爹的书房里,对他说,娘在哭,所以爹不要去找别的娘。

  听了她的话,爹和书房里另一个伯伯的表情都很奇怪,爹把她抱到膝盖上,说如果她是个男孩子就好了。

  曾春晓一点都听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以为爹答应了,就喜滋滋地拿着另一个伯伯给的糖糕去跟娘讲。谁知道娘听了爹的话之后哭得更凶,还说果然要变心的时候什么事都能拿来当理由。

  总之这些天娘就是不停地哭哭哭,爹就是不停地叹气叹气叹气,曾春晓觉得很烦。说来说去,最讨厌的就是那个新的娘了,人还没影呢,就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

  “小姐,要上街玩吗?”管家爷爷走到面前,摸摸她的头,笑眯眯地问。

  要,当然要!春晓瘪瘪嘴,“娘可以一起去吗?”她每次出门逛街,回家的时候都很开心,也许娘是不好意思缠着别人说要出门,才整天这么难过。

  管家爷爷脸上露出很为难的神情,捋着胡须说:“这个……如果夫人愿意出去的话——”

  “我去叫她!”

  春晓蹦蹦跳跳地跑去娘房里,离门口还有一段路,就听见爹在里面很大声地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叫我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

  “新婚之夜,你是怎么对我发的誓?”娘带着哭腔问。

  屋里许久没有声音,春晓以为他们已经说完话,正要推门进去,才听爹低低地道:“我今生今世只你一个,绝不生二心。”

  娘冷冷地哼了声,道:“言犹在耳,你现在又要做什么?”

  爹叹了口气,“夫人,我是独子,曾家偌大家业,总不能后继无人吧。”

  “大夫说过我不能再生吗?”

  “那是没有,可春晓出世都九年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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