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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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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是相熟之人,绽梅如攀水中浮木,恨不得能一口道尽事情原委,连忙又朝孙管事磕了几个响头,磕得前额都是土灰石砾,几要流血。 杜虎不明所以,也只得跟着绽梅猛磕头,磕得原就心肠极软的孙管事心生不舍。 “绽梅姑娘,你快请起,你求的若是李大人摘官之事,我家老爷确是为此事而来。”孙管事叹了口气,回首望了望绿呢大舆。 舆前帐帘掀开一角,舆内之人似在探问他发生何事。 “绽梅姑娘,还有这位小爷,你们在这儿候着,待我向我家老爷通报一声。”孙管事回向后行,向舆内之人不知说了什么,听得了主子交代,又朝绽梅与杜虎这儿行来。 “我家老爷赶了几日路,风尘仆仆,还请绽梅姑娘与小爷先行等候,待我家老爷安顿好,稍事休息之后再与你们会面,亲瞧你们带来之物,如此可好?” “好,当然好,绽梅谢过孙管事,谢过大人,大恩大德,绽梅感激不尽,无以回报。”绽梅感激涕零,又是连番叩首。 最后,孙管事领着绽梅与杜虎至城内最大家客栈的某间上房内等候。 与其说这儿是间上房,不如说是个独立的院落,有间有厅有院,有仆婢有小厮还有马房,很明显是用来接待贵客用的居所。 孙管事说,他现今服侍的主子是当朝位高权重的大人,名为王川厈,至于王大人是何官衔,与孙管事离开广顺行之后,又是如何来当这位王大人的管事并没有多加说明,如今看这排场,绽梅只觉这位王大人的确身分显贵。 杜虎从没来过如此富丽堂皇的地方,候得久了,无聊得紧,便想东摸西瞧,才伸手想拿个案上样式精巧的瓷壶来瞧瞧,便被一阵开门声惊扰,吓得手中瓷壶险些落地。 绽梅眼明手快地扶住瓷壶,本能便下跪赔不是。 “对不住,王大人,小少爷生性淘气,是我看管不周,还望王大人恕罪——” “起身起身,孩子调皮是天性,哪来这么多规矩?”白眉美髯,看来身子硬朗强健的王川吉大人朝绽梅摆了摆手,问:“这位是杜家香粉铺的小少爷吧?今年几岁啦?” “过完年就九岁啦!”虽不知为何大人识得他,但王大人唤他小少爷耶,他喜欢这位王大人,杜虎瞧来喜孜孜的。 绽梅起身望着眼前声如洪钟、面色红润的王大人,总感他有些面善,一时却又想不起曾在哪儿见过,而孙管事说王大人是为李玄玉摘官一事而来,又是为什么呢? “好了,今日已晚了,我可没那么闲时间可浪费,想拿什么给我看尽管拿上来,李陈啥情、伸啥冤尽管说,老夫未必帮得上忙,当睡前故事听听倒还是可以。” 绽梅闻言,便将携着奔走一日的物事毕恭毕敬地递交给王大人。 五大人才垂眸望了一眼陈情状,便不禁蹙眉发话:“这字写得当真是不堪入目,出自谁的手笔?小少爷?” “回大人,是我。”绽梅有些困窘,深感此位大人虽是已有年岁,位高权重,问话行事却十分惊世骇俗,教人好难应付。王川吉听闻字是绽梅写的之后就眯了眯目,倒是没说什么了,垂首翻看完手上诉状,也不知在向谁诉说,低低叹了一声。“一介奴婢,倒还挺有胆识愚勇,莫怪孙管事当初留你。” 奇怪,这位王大人口中说的“留”,指的是她方才拦舆,孙管事并未驱走她之事吗?还是另有哪桩?为何她总感这位王大人似乎早已认得她?绽梅心中有许多疑问。 王川吉喃喃自语完,接着又打开李玄玉所着农书信手翻手,翻了几页放下,接着便以指醮了醮杜家名闻遐迩却因此惹祸上身的鸭蛋香粉,凑在鼻端嗅闻,甚至还抹在手背上细瞧香粉质地。 “的确有资格进京上贡,唉,白学了一身看货的本事……” 什么白学了一身本事?这位大人越说越教她不明白了。 “王大人?”绽梅不解地偏首一问。 “没事没事,来吧!跑说说那位周家大爷在你们香粉铺里闹了什么事?”王川吉大人手抚美髯,语重心长地道。 他不愿吐露真实姓名,还要素来服侍他的孙管事帮他隐瞒身分,便是因为他想细听从头,不愿别人因他的身分对他有所保留。 不肖子孙,当真是令人痛心疾首,依律该如何办,便如何办吧!王川吉喟然长叹,静听绽梅娓娓道出事情始末。 霁阳县衙外,今日一早便是万头钻动,人声鼎沸。 广顺行一案要开堂重审,霁阳县县令要摘官,衙内站着几名来为李玄玉摘官的摘印官,来重新开堂重审的郡守,和即将上任为霁阳县令的新任官员;而衙外也停了几顶官舆,站许多名军爷,挤满了闻风赶来的百姓。 绽梅一早便与杜虎候在衙门之外,苦等着王川吉王大人现身,但左等右盼,都没见到王大人身影,最后绽梅只得抱着杜虎,千辛万虎地挤到人潮最前头,想一探衙内景况。 没相到才往公堂之内望去一眼,绽梅的眼眶鼻子立时便都酸了。 李玄玉依旧一身朴素灰袍,沉稳淡定地立于公堂之内,官服官帽整齐地叠放在案旁,其上还置着官印,见几名长官来,神色平淡无波,从容凛然。 李玄玉越冷静,绽梅便越感到难过,她倾心的男子一身傲骨,即便为小人所害,仍是无所畏惧,她好心疼他,也好敬佩他,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握着腰间司南佩之手越收越紧。 “卑职李玄玉见过几位大人。”李玄玉极为有礼地对着几位到来的大人们抱拳作揖。 “李玄玉,本官今日奉为摘印官,特来发文免职,执行交接,公文在此。”摘印官走向前,将手中公文递交给李玄玉。 李玄玉接过公文,谢过大人之后,便将公文随手搁在案上。“这儿是霁阳县县令印信和库银账目,还请大人点交。” 李玄玉话才出口,公堂外头便已是群起哗然—— “李大人做得好好的,怎地却要被摘官?” “就是说啊!广顺行案子明明也判得好好的,做啥又要重审?还来了那么多位大人?需要这么劳师动众吗?” “是啊是啊!我瞧一定就是恶人用了什么法子,非要叫好人难受,果真是官官相护,天道不彰,哼!咱们就在这里看着,李大人是好人,谁要为难他,我便跟谁拼命!” “对,没错!跟他拼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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