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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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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尚未娶妻,未有官舍,县衙里又没见任何一位仆婢,真不知她未来时,大人都是如何料理日常杂务?伙食倒还可向饭馆包饭,但生灶煮水、洗衣折衣,或是针线活儿这等事呢? 难不成大人当真什么事儿都亲力亲为,没半个人服侍吗? 这哪里有个堂堂县令大人的派头?莫非大人也是如她一般,孤身一人,毫无所依? 绽梅想着想着,胸口微绷,也不知心绪被什么堵得难受,到最后却是不舍不做,不能不做,也不得不做。 就当作承大人的情,报恩偿债吧!她这辈子把应当做的还透、给透了,下辈子或许可不再为人,尝尽这人间爱恨嗔痴、受这聚散离合之苦。 “唉!你呀!当真执拗。”李玄玉叹了一声,接过陶杯,将杯凑到唇边啜饮,才饮了口,又放下,从旁边柜中拿出某物,递交给她。 “对了!上回休沐之时,我至广顺行走了一趟,问了店内伙计,才知孙管事早已称老回乡,不在广顺行里工作,我问伙计们可知孙管事家乡何处,是否能够替我捎去信息,却是无人知晓,这支簪子,你就暂且先收下吧。” 绽梅睐着再度回到她手中的玉簪,脸色微变,原就白皙的肤色霎时惨白。 她不愿牵连任何人,却仍是有人遭她牵连吗? 想孙管事是当初与周老太爷一同打天下的两代功臣,在广顺行里可说是位高权重,好端端地怎会说回乡便回乡?难不成是因为维护她这个小小仆婢,所以受到已掌事的姑父责怪?又或是被小姐辞退? “多谢大人帮忙,绽梅先行告退了。”入耳的信息太沉重,绽梅朝李玄玉扯唇一笑便想离开。 “慢!”李玄玉情急之下捉住她手腕,“绽梅,你必是以为孙管事离开之事与你有关对不?休要多想,孙管事确是年事已高,应当回乡安享晚年,你若担心,下回我再去广顺行问清楚。”她如此心思重重,甚是忧虑的模样,教人见了好生不忍。 李玄玉总觉得,越见识到姑娘的灵透心性,见过她的无双笑颜,他对她的心思竟是越发感到幽微难解,已不是当日的不舍、心疼,抑或是认为她愚忠的三言两语能够道清。 绽梅将被李玄玉箍握着的手腕抽回来,敛眉垂首,双颊染晕,就连青丝微露的两只小巧耳朵都感到发烫。 她知道大人无心,只是……大人五官清俊,眉目生得极好,宽额方颚,唇薄眼长,而他瞅着她的那双眼,总是直勾勾的,眸心中闪着点点火光,蕴藏着些她看也看不清的意绪,教她无法直视,也不敢直视,一向淡然的心古古怪怪。 “李大人不须忧心绽梅,倒是大人近来忙着秋赋上缴之事,得空应当好好歇息,编着农书之事尚可缓缓,不宜操劳过度。” “是了,秋收之后较为忙碌,年底前又有许多案子赶着要办,只是,编着农书之事——咦?”李玄玉倏地一怔,“绽梅,你怎知我忙着秋赋上缴与编写书册之事?” 绽梅指了指整齐堆放在案上的文稿,与纸篓子当中的纸团子,尚未回答,李玄玉便从她的动作之中豁然开朗,豁然开朗之后,又是大大一愕。 “绽梅,你识字?这些,你看得懂?”虽说,他为了日后传抄方便,用字遣词已尽量简单,然,某些文句仍是稍嫌艰涩,更何况,他见过的下人大多目不识丁,他以为绽梅不识字也是当然。 “绽梅仅能读懂一点点。”绽梅弯唇微笑,双颊略现赧色。 啊!是了,他怎么没想到呢?李玄玉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绽梅虽是个丫鬟,但她从前服侍过的人家,两家可都是豪门大户。 “绽梅,从前府里有请夫子为你们上课吗?”早闻大户人家里的丫鬟琴棋书画样样兼备,今日才知并非虚言,原来,富贵人家里的下人们除了得跟着管事学习该如何服侍主子,还得跟着先生学习吗? “没有,从前的老爷有请先生们为小姐上课,丫鬟家仆们倒是没有。” “那你何以能习字?” “绽梅日夜跟在小姐身旁服侍,夫子的话有稍微听得一些……” 李玄玉突地扬声笑出,猜得一二。 “你服侍主子时,还得分神偷听夫子说话,想必是因为很想习字读书吧?” 被道中心事,绽梅脸容一垂,双颊微赧,并未答话,她是喜爱没错,但她没时间学,也没身分学…… 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遗憾没逃过李玄玉锐眸。 “绽梅,不如我来教你吧。”李玄玉蓦然开口。 绽梅双目圆瞠,不敢相信李玄玉会有如此提议。 她已然觉得自个儿够古古怪怪的了,怎能还跟着大人习字? “不、不必,大人公务已然繁重,不劳大人如此——”绽梅连忙推托。 “那就这样吧!下回你来的时候,我会先将屋子内的杂活儿做好,咱们就只花一点点时间,就你平常为我做那些杂务的时间,慢慢来,一点儿一点儿学,不碍事的。”李玄玉不由分说打断她的话。 既然他对绽梅的心思隐晦难明,又是越相处越见忧虑,不如多得些时间与她相见,也好过时时刻刻将她记挂在心头,担忧她净是将麻烦事往身上兜揽,将烦恼事往心里头搁戴。 “李大人,您真的不须如此,绽梅欠你的已然够多,不愿再劳烦大人了。”绽梅一向持静守礼的平滑柔嗓难得掀起风浪,一句话说得又急又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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