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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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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大火烧毁了悦友客栈和周围的几家店铺。当皓月当空,满天星光闪烁时,地上只留下一堆焦黑的木头、残垣断壁和被风吹得歪歪斜斜的青烟,忽而有忽而无地飘在空气中。疲惫的人们脸上带着浓烟熏出来的黑渍,纷纷拎着自家的水桶回去歇息,夜已经很深了。 可是在朴实的人们争相汲水救火,一片嘈杂时,在相隔不甚远的一座高墙豪宅里,有人却在院子里露天摆上一摆酒席,彼此觥筹交错,吃得满席狼藉,带着幸灾乐祸的神情享受着西边烧通天的火势。 “来来来!干了这一杯!”坐在座首的孙富亲自倒了一杯酒,敬给一个瘦长脸,长着老鼠须的男人,“张老板不但当铺经营得好,连江湖上的消息也是点水不漏,精通得很哪!” 张老板警惕地转转眼珠,看着旁边的仆人都被遣退了,才接过酒,不无得意地说:“哪里,这没有什么。我只是还在奇怪,都过去五年了,怎么还有人来我们‘升记’询问那柄金玉剑的下落。我心想,这事可古怪,就暗自派了些人手去查,谁想到居然查出个杜微的未婚夫。这也该是他命中注定!”他说着哈哈大笑,语气中带着奉承,“只要是敢和孙老板对着干的人,咱们能给他好下场吗?” “就是!我们这些人可都是背靠着孙老板这棵大树好乘凉呢!自然您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末座的是个老妪,和貌不惊人的张老板不同,年纪一大把了还打扮得花枝招展,浑身抹得喷香,衣裳都是最鲜艳的料子。“这就跟几年前一样,凡是孙老板看上的东西,我们拼了命也要弄到手,如果弄不到手,就干脆砸了它!” 孙富听得舒服,惬意得像是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要轻飘飘起来了。他摸摸肥胖下巴上长着的几根胡子,冷笑着说:“这一把火不把他烧得连根头发都不剩,我就不姓孙!要是都像你们这样识时务,哪会招得祸害进门!可偏偏还就是有人不识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像他们这样儿的,我孙富自然不会轻易饶了他!” 张老板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压低了声音道:“今天晚上这招‘斩草除根’果然唱得有水平!不仅咱们平息了几年前的事情,还灭了他的口,免得他到处去乱说,万一不巧告到官府去就不好了。” 孙富从鼻孔里哼着:“告到官府我也不怕!”他伸出戴着大宝石戒指的手指,往脖子里一横,恶狠狠地笑着说,“这就是跟我作对的下场——男的就一刀宰掉,女的,就送进妓院去做娼妓!” 升记当铺的张老板恭维地说:“这还是当初孙老板的计用得好,人也用得好!我一直觉得贵府里面养着那么些鸡鸣狗盗之徒,只会招来麻烦事端,谁知他们办事还真是有一套!” 孙富的厚嘴唇乐得咧到了耳根,小眼睛泛出阴冷的光:“那是!留着那些亡命徒,就是干这个用的。他们那次还真是让我满意,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就把个死读书的呆子弄进了赌坊里,整治得现在连他爹娘都不认识他了!”听说他前两天跳湖死了,反正已经没用,孙富也就不去管他。 媒婆连忙不甘寂寞地凑上来口吐莲花,直说得巧舌如簧:“孙老板那是知人善用,有诸葛亮之风。那杜微不识时务就算了.略施小计就送她进火坑,还去得心甘又情愿!这张老板也是人中龙风哪,要不是您联合了北京城所有的当铺,杀她一个低价,这价值不菲的金玉剑怎么能三十两银子就落到咱们手里呢?是不是?” 孙富执起酒杯,三个人“当”一碰,仰头喝了,相视哈哈大笑。在西边天空一蹿一蹿的火苗映照下,表情格外狰狞可怕,他们谈论着遁良为娼,杀人放火,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如同下酒的小菜般,谈笑风生! 就在他们的无法无天的笑声中,一声冷冷的声音响起,虽然不高,却压过了所有的动静,每一个冰冷的字都说得清清楚楚,“很好,你们三个都在,省得我一个个去找!” 伴着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他们还在相顾愕然间,眼前突然寒影一闪,脖子上顿感一凉。只细细的一道伤痕,血液就已喷得老高,三个人连痛都来不及觉得,就倒在地上,咽气了。 这是刹那间的变化,所有的一切都在几秒钟内完成了,无声无息的,这几个丧尽天良的禽兽便见了阎王。 掷剑高大的身躯,在月色朦胧的夜晚里,像是踏夜而来的死神般,用冰一样的寒瞳,冷冷地看着他们的颈部喷出红色的血箭,慢慢收剑人鞘。 杜微在小床上不安地翻动着,时而不安地嘟喃,时而紧蹙眉头。 “啊!”伴着一声尖叫,她猛地醒来,惊慌失措地叫着:“掷剑,火!快点逃!有火!” 她慌张地在黑暗中摸索,却只揪到布幔和棉被。 木门“吱”地响了一声,掷剑飞快地从门外奔进来,点亮了一盏油灯。 他在灯下把她乱抓的小手拢在一起,坐在床沿,“别怕,你在做梦呢。火已经熄了。” 她害怕地向他张着手,还没有完全摆脱掉梦魇,“火……我看见了好大的火……你还没有出来……” 他怜惜地俯身将她颤栗的身子抱在怀中,轻轻抚慰:“那是梦。我不在火里,他们想要烧死我,哪有那么容易。” “可是我看见你还在楼上,我拼命地在火里跑,就是跑不到你身边。求求你,不要再离开我!我好害怕!”她哭着和他贴得更紧。 她这样毫无保留地惦念着他,令他深受感动。他反复摩挲着她柔软的头发,发誓说:“今生今世,再没有谁能够分开我们。” 他说得那么坚定不移,那么震撼人心,慢慢地,她清醒过来,喃喃地问:“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又要走了……” 他让她这样没有安全感,时时都有着危机感。他自责透了,觉得自己很失败,“要不要喝点水?”看着她干而焦的嘴唇,他柔声问。 她顺从地点点头。 他取过一杯白水,看着她如饮甘泉般喝下,脸色这才好了一些。她没事,只是被吓坏了。 掷剑取走她手上的空杯子,她就呆呆地拥被屈膝坐着,不开口也不做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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