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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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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叫无涯。”他看着她,眼神幽深而冷,“仇无涯。” 她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不知是因为他的眼光,还是因为这个不祥而血腥的名字。 “你不是渠勒人吗?为什么会叫这个汉名?”她疑惑地问。 “我自己取的,”他淡淡说,“为的是让自己永远记住渠勒的血海深仇。” 血海深仇……如果真有那样深的恨意,只要了自己这条性命就能够让他心满意足了吗?还是说…… “你抢了我又如何呢?”她垂下眼,声音轻飘飘的,不着一丝重量,“以为汉朝皇帝会为一个送去和亲的公主的死活而伤心吗?” “太小看自己的价值了,和亲公主没有及时送到匈奴手里,你以为右贤王会善罢甘休吗?他必定会向汉朝皇帝要人,而护送你和亲的汉军又明明是把你交给了‘匈奴’世子,自然矢口否认,两边都各自怀疑是对方弄鬼。薛克汗早有想要攻打汉朝的野心,这无疑是个最好的借口,到时……哼,就有得狗咬狗的好戏看了!” 难怪他肯轻易放走黎熵!这男人早就计划好了一切,这样的苦心孤诣真是可怕! “就算是汉朝皇帝和匈奴人害死了你的亲族,可这跟汉人百姓无关啊!若是两国开战,不知有多少士兵与百姓会血流成河!你难道连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吗?”她愤怒地低叫。 “汉人的血是血,渠勒人的血就不是血吗?”他一点也不为她的愤怒所动,“既然渠勒人已经流了那么多血,那么再多加几滴汉人的血又算得了什么!在这片沙漠里,谁够狠谁就可以活下去!” 冷硬的声音昭示着仇无涯复仇之心的坚决,浣春知道她不可能说服这样一个被满腔恨意占据了所有思想的男子。 微微侧着头看仇无涯,星光掩映下一张皎洁晶莹的脸,浣春乌黑双眼里魅影重重,手指在怀里紧紧握住了那只冷硬的匕首。 也只好赌一赌了。或者到最后,不是这男人杀了她,而是她杀了这男人。谁够狠谁就能活下去,这是沙漠生存法则,他说的。 醒来时,太阳已跃起在沙丘之上。世上再也没有其他什么地方可以使人精神更好,肚子更饿——在干燥、清凉、新鲜的空气中睡好起来,却没有水和食物。 仇无涯收起了毯子,递给她一小块干肉,“吃了就快走。” 她尝不出那是什么肉,只觉奇硬无比,嘴里像在嚼木头,连牙根都发酸了,它也几乎不曾软化,只能草草囫囵吞下。 水也仍然只是一口,不过骚味轻了不少,水流过喉咙居然泛起甜丝丝感觉。她很费了毅力才抑制住多喝一口的欲望,将水袋还给仇无涯。 只要还有水,仇无涯就不会杀她。绿洲就在前面,再走一天就能到了,那里有足够的水,为此必须先忍耐……她明白,或者说,是希望。 这次路上他们碰到一些低矮的灌木和荆棘沙柳,枯黄得毫无生气。仇无涯用弯刀在它们身上砍出些特殊的记号,她看着,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当然她更不会知道,此刻,远在百里之外,有一个可怜的倒霉师兄正跳着脚在帐篷里打转,一边哀叹自己拜师不慎遇人不淑,一边对着眼前昏迷不醒的女子合十祈祷:“彩云姑娘,求求你快点醒过来吧,若是师父知道我没有看好无涯那个混蛋,让他伤了你这个无辜的人,在下我的日子就难过了……” 求了一会,男子又冲出帐篷,对着外面的手下狰狞地喊道:“去去去!都去给我找人!要是在师父出关之前还找不到无涯和公主,我就……要你们好看!” 这一天傍晚他们停下来宿营的时候,食水减少了三分之一,小小的水囊已经瘪下去一截。 “我们到底还要走多久?”她几乎是一头栽倒在地,呻吟地问。 他看了她一眼,“大概四天吧,” 她猛地坐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瞪他,“你……你明明说只要走一天的路程就会到绿洲!” “我说的是‘骑马’要走一天。”他双手抱胸,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错,“如果是我独自走得两天,而拖着你,走上十天半月也不算稀奇。” 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要杀人。 夜晚依偎着入眠的时候,她想,他们或许是世上惟一彼此憎恨却还要互相寻求温暖的敌人吧…… 第三天,饮用加上蒸发,水更少了。 快天黑的时候,他们走到一处有一棵枯死的红柳的谷地。仇无涯望着那棵扭曲干枯仍挺立不倒的树,紧绷的神情终于透出点轻松,“这里有一处地下水脉,掘地两尺就会有少量泉水涌出。 听起来好像是神话啊,她将信将疑,但见他拔出弯刀开始挖掘,少不得也找了根枯枝勉力上前帮忙。 可是直挖了四尺,沙子仍是干的,连水的影子也没有。 仇无涯的脸色变得极度难看,他知道,沙漠里的水脉常常会无缘无故地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看来他这次的运气实在不好。 探手入怀,摸了摸水囊,仇无涯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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