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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问到宋先生的下落?”他把车子停在一处公园绿地旁。

  袁子青伤心地摇摇头,“那剧场给了我一个电话,我不敢打,我怕——”

  “怕什么呢?”伯爵问。

  “怕……”再也抑不住多日来承受的压力,她双手捂着脸,痛哭流涕。

  “不哭了好吗?”他惊愕于她个子娇小赢弱,哭声居然大得出人意表。“只要那位宋先生还活着,一定可以找着他的。”

  这句安慰话比不安慰还糟,特别是“活着”两个字,更是触动了袁子青内心深处的悲恸。

  伯爵把面纸递给她,她则连人家的手臂一并抓住,放声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别,别这样。”唉,旁人见了说不定会以为是他欺负了她呢。“光天化日,这很不好看的。”

  “我才不怕呢,我已经这么惨了,哭也不行吗?”活了二十多年,她从来没这么受挫过。

  袁子青用力擤了下鼻涕,抬头一看,是人家的衣袖呐!

  “对、对不起,”她赶紧帮他擦净。“我不常这样失态的,今天真的是个例外。”

  “我能了解。”瞥见那惨不忍睹的袖口,伯爵只无奈地耸耸肩。“你很爱他?”

  “当然喽,不爱我干么来!”面纸没了,她干脆拿衣摆当手帕,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惊天动地。

  “他值得你爱?”

  袁子青一愣。“我不回答你这个问题,我们没那样的交情。”

  “因为你自己也不确定?”

  嘿,这个人实在有够顾人怨的,以为当伯爵就了不起呀!在台湾,她可是三不五时就因工作之便,和府院高层、各部会首长吃饭聊天,人家可没他这么不知分寸。

  “听着,我很感谢你帮我查到尼日剧场这条线索,但那并不表示,你就能探知我的所有。”

  “即使你借我的宅院栖身,并且吃我的、用我的?”他那可恶的白人的优越感所凝出的皮笑肉不笑,令袁子青冒起一把无明火。

  “我借住的是雪兰的家,你不也是寄人篱下?”这话要是让雪兰听到,不骂他个臭头才怪。

  他脸上的笑纹更深了。

  “是雪兰告诉你的?我寄人篱下?”

  当然是……她自己联想的喽。记得雪兰告诉过她,这个性好渔色的伯爵大人比她老公要厉害多了,难不成那大宅子真的是……

  “在想什么?”她晶莹的双眸覆上一片水雾,望上去真是楚楚动人,叫人情不自禁的定住眼光。

  “在想,你是不是那种见死不救,铁石心肠,没血没泪的名门贵族?”这是种奇妙的感觉,从没想过有人会以如此尖锐刻薄的言语来诘问他。就某个方面来说,他的确凉薄寡恩,然而谁又敢说他不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这个东方来的落难女子,承受了他一而再的协助后,竟还敢带着幽怨的眼神控诉他,了不起。

  安莱子问过,为什么要帮助她?只因为她那平凡无奇的甜美可爱?当然不是。

  “倘使我真是你所形容的那样的人呢?”不相信除了他的宅子她还有别的地方足以栖身。

  “那我就——”等等,现在不是硬要面子的时候,死皮赖脸才是上上策。“那我就欠你一个大人情,等将来我找到我的未婚夫再努力想办法报答你。”

  “这样啊。”能伸能屈?唔,更了不起了。“原来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女孩。”

  “我保证,我还会付给你所有的住宿费用。”用完了人家一整盒的面纸,她歉然地将那一团团惨遭蹂躏的白色纸张,——一塞回盒子里。“现在已经快中午了,我想去找个地方用餐,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请我吃个饭如何?”礼尚往来,这也是应该的吧。

  “很抱歉,跟雪兰借来的钱已所剩无多,改天好吗?”袁子青一只脚踏出车外,又缩了回来。“对了,你还欠我五英镑,可不可以现在还给我?”

  “当然。”伯爵掏出一张簇新的钞票,却不肯直接递给的。“不如我请你,你就委屈一点陪我吃顿饭?”

  “借归借,请客归请客,可不能算到账上。”缩回脚的她边说话,边往那钞票上瞄,趁其不备,赶紧抢过放进口袋。现在她是能省则省,有人请吃饭除非是鸿门宴,否则就算再厚着脸皮也去。

  伯爵选了一家泰晤士河畔的露天餐厅,是标准的灯光美、气氛佳。袁子青“不惜血本”点了一只着鸡,一份烤洋芋,一块提拉米苏和一大杯的现榨柳橙汁。

  不知是否刺激过大,原本茶饭不思的她,这一顿饭吃得狼吞虎咽,那样子哪像在享受美食,根本是在自虐嘛。

  席间,两人不发一语,她猛吃,他则怔怔的看着,看着她泄愤也似的,一盘接一盘。

  他不过问也不制止,只是安静的坐在对面,用冷冷的目光看着她一这串的反常举动。

  然后,他望见她份嫩的双额,悄然地淌下两行热泪,超没气质的把吃进去的食物,呕得满桌满地,引来旁人的侧目和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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