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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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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倾城倾国的丽人,就算女扮男装还是倾城倾国啊。她暗叹,又气又笑天真地自以为女扮男装就能安全的殷若瞳。 这个单纯的小公主定不知就算是男人也会被轻薄的吧? “千回!”兴奋得红了俏脸的殷若瞳回头拉住她。“这就是父皇统治下的北都城么?如此繁华景象,父皇定是个好皇帝对吧!”笑眯的眼带着得意与崇敬。“我好佩服父皇,能把这里治理得如此繁盛。” 季千回僵了表情,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出宫的一路上,她刻意不让若瞳有机会听见百姓的耳语,避免让她看见不该看的场面。 在北都城内,巡城的行走不单单只是巡城而已,同时也在监视百姓谈话,一有谋反或贬抑皇帝者,一律当众处死。 另外,行走之职也负责将城里饿死、病死的尸体丢到城外荒野,以免污了北都城。 单纯的若瞳所看见的繁华兴盛其实只是虚象,由数不清的尸首堆积而成的虚幻繁景。 她不敢说,也不想让若瞳知道,江湖群英其实早在暗地里谋画要推翻王朝。 虽说江湖本与朝政无涉,现下连他们都看不下去了。 唉……北都城外烽烟味已重,想起宫内那些仍耽于逸乐的皇室贵胄,她又忍不住摇头。 但愿真到战乱的时候,她能护若瞳周全,以报贵妃救命之恩。 正当她心里为茫然不可预料的未来打算时,喧嚷热闹的鼎沸人声唤回了她的神志,抬头循声望去,一顶装饰华丽、四方以薄纱为帘,让人能轻易看见里头情况的八人大轿,正朝她们的方向浩浩荡荡直来。 八人合力扛起的大轿,四周尚有数名家仆婢女随侍在侧,轿上坐着一男一女,堂而皇之地调笑交谈,无视于众人的目光。 虽说天恩王朝民风开放,但到这地步实在太过!季千回锁起柳眉,纵然她行走江湖多年,也没见过这等不知羞的场面。 再说轿上男女——那女子,如果她记得没错,应该是北武郡王的大闺女墨兰芝。 至于那男人——啊啊,很熟的面孔哪,之前才在钟宁山见过,他正是救了若瞳的那个男人,叫什么来着,嗯…… “凤……骁……阳……” 对对!她想起来了。 “没错,就叫凤骁——若瞳?”发现回答她心中疑惑的人是身边的妹子,季千回移回视线,大吃一惊。 和她一样看着大轿游街而过的殷若瞳,此时此刻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漾着薄薄水雾,视线跟随轿子移动。 突然间,轿上的男人以几乎是贴上身边女子的亲密,在那女子耳畔说着不知是什么内容的话,逗得那名女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见状,殷若瞳再也忍不住,斗大的泪珠掉了下来。 轿上的男子也恁奇,就在殷若瞳掉泪的同时,俊美的脸适巧转去另一个方向,错开了梨花泪颜。 “为……为什么……” 她觉得心好痛!像被活生生撕裂成碎片般痛! 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是么?为何她看了如此心痛? 她和他才见过两次面而已,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是了,如果方才没有四目相对,没有看见他的表情在见着她时僵了下,让她发现他注意到自己,就不会这么难过,不会这么难过的! 呜…… 他明知道她在看,才故意和那名女子亲昵耳语,才故意…… “明明……他明明看见我……明明见着我却……却这么做……” “若瞳?”季千回靠近她。虽柔弱,却也有坚强固执的一面,至少,自贵妃死后,她未见她掉过一滴泪,然此刻……“怎么回事?为什么——” “没、没什么。”殷若瞳拭去泪,强挂起笑脸。“没事。” “真的没事?”没事这妹子会哭?要她相信她没事,不如拿把刀杀了她!“不可能没事。”季千回说得斩钉截铁。 “我——”她摇头,是她自己的错,误植情种因而受创,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谁都没错,错的是多情人。 “瞧瞧,那一对男的俊美、女的艳丽,真是天造地设哪!看来贵气得很,不知道是哪家的名门千金和公子爷哩!” “就是就是,我听说那轿上坐的是北武郡王的长女,那公子哥儿是西绍郡王的次子凤骁阳,半个月前才到咱们北都来。瞧瞧,这长公子已经是俊逸非凡了,这二公子也是不遑多让,各有各的长处哪。” “不过……若将这两兄弟比一比,我倒觉得世子较好,这二公子成天不是游玩就是作乐,风评没凤家世子来得好。” “我也这么觉得……” 百姓私语清楚地传到殷若瞳耳里,心痛得忍不住掉泪的她却一个劲地摇头。 错了!你们都错了!天可怜见,她多想向他们这么说。 错了!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不是纵玩贪乐的人,不是啊! 他、他只是一个……一个孤独寂寞的人,只是一个不被人了解的孤独的人而已,他……呜…… “若瞳!”听到呜咽声的季千回急急将她拉进较少人注意的胡同,拿出丝帕拭去她的泪。“到底怎么回事?别忘了现下你可是个公子哥儿,堂堂男子汉当街落泪成什么样子!老天爷,你就快快别哭了,姊姊求你了。” “千、千回……” “什么事?”现下只要能让她止住哭泣,要她去摘天上的明月都成。 “我们……我们回宫去……” 眼不见,心就不会烦,也就不会伤心了。 她不该出宫,至少,不该今天出宫。 他看见她,也从她错愕的眼神中发现,她知道自己看见她了。 隐隐作痛的胸口,比起昔日师父强压他表演胸口碎大石,硬是将百斤重的石块放在他胸前的窒闷感更深、更重。 这是什么样的感受?为何独独因她而起? 不过是街头偶遇,不过是四目交错的片刻,他为何在那时和墨兰芝故作亲昵? 又为何刻意看她会作何反应? 又……为什么在读到她难以掩饰的惊愕与伤痛的表情时,心头会隐隐泛疼,难受得别开脸逃避? 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初见时,惊讶于她的柔美和娇弱,那似风吹就倒般的飘然纤细,让他不自禁地多管闲事救了她。 再见面,讶异于她的绝色娇颜,以及不该出现在娇柔无力的她身上那份无畏无惧。 她明明看穿他掩饰压抑的表相下的阴邪,明知他可怕,却还是愿意接近他,撼动自小包围在他四周的冰墙,狠狠地敲下一角。 任何能动摇他的,不管是人是事还是物,他都必须疏远;否则,一旦有所偏倾,牵动的不单单是他自己,还有整个天恩王朝的命数。 为什么——凤显是他? 他宁可做一个被命数牵制的平凡人,也不愿做一个牵制命盘的人,动辄得咎。 谁懂他进退维谷、步步如履薄冰的辛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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