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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驾!”沈宜苍突地发声,双脚一夹马腹两侧,策马向前疾奔。

  骑马个把月,他的骑术日渐熟练,已有一流好手的架式。

  “啊?!你怎么可以丢下我,自己落荒而逃?!”

  “谁落荒而逃了?”沈宜苍回头笑应:“这叫策马先行,薛丫头。”

  “等等我!”薛霞飞双腿一夹,空出一手往马臀轻拍,驱马追上前去。

  红晕未褪的俏脸虽写满被作弄的懊恼,唇边却挂着笑意。

  山野林径,一男一女,一前一后,策马逐风穿梭其间,亦自成趣。

  原先,薛霞飞以为这趟差使的主子是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生活优渥、不懂世故的官宦子弟,对这差使自然也就兴趣缺缺。

  虽然一路上,沈宜苍的确如她所猜想的,一来不懂人情,二来不晓世故,但他却没有官家子弟仗势欺人、骄傲蛮横的脾性,呃……偶尔还是会闹闹脾气啦。

  但,他和那些养尊处优的官家子弟还是有所不同。

  比方说,在她用一两银替他买下原本五十两才能买到的木盒后,他在买任何东西之前,都会主动问她店家出价是否合理,久而久之,他也知道了民间买卖的价钱,愈来愈懂得精打细算。

  再比方说,他明明不会骑马,却闹起公子脾气坚持不坐马车,硬要骑马,从刚开始姿势古怪得让她憋笑憋到快得内伤,到现在已然是骑马好手的架式,让她知道他嘴上嚷嚷着要学骑马不是说着玩,而是认真的。

  最最厉害的,就是在洛阳城的那件事了。

  虽然每回想起钱袋被扒就觉得很糗,但若不是因为这样,只怕她永远都不知道沈宜苍的学问是真材实料,而不是那些念没几本书就学人家装什么文人雅士的纨裤子弟。

  并非轻视天下文人,只是虚有其表的人实在太多,多到让她以为真材实料的除了鸿哥哥外,不是已经作古,就是还没出生。

  沈宜苍是另一个例外。

  甚至,她不知打哪儿来的笃定,认为这个主子的学问比起她的鸿哥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虽然知晓他的厉害,但有些时候,她还是看不过去他的某些作为。

  好比现在──

  “你还要摸那个盒子多久?”薛霞飞苦着脸问。

  今夜再次露宿山野,用过晚膳,就见沈宜苍拿出那个木盒东摸西摸,压根儿忘了她的存在。

  之前也有过很多次这样的情形,她并不以为意,可最近不知为什么──更明白地说,是从离开洛阳城之后──对于他过分在意木盒,当自己不存在似的,就让她觉得心口闷。

  所以,她对那黑不溜丢又打不开的怪木盒愈看愈不顺眼,心头直冒火。

  “沈宜苍,你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她几乎是用吼的了。

  “听见了,再一会儿。”沈宜苍依旧目不转睛,随口敷衍。

  薛霞飞猛然起身,三大步走至他身侧落坐,怒目瞪视他手中不时翻面以供观看的木盒。

  “我说你干嘛把它当宝物看?”不过就是一只木盒,还不能拿来装东西,有啥好看的?

  “因为它真的是宝。”谈起嗜好,沈宜苍眉宇间净是愉悦。“这叫做璇玑盒,相传是三国姜维所做,用来藏匿重要军机。”

  “姜味?”

  似乎早料到她的脑袋会想到别的地方去,沈宜苍并不意外,进一步解释:“姜太公的‘姜’,进退维谷的‘维’──姜维,蜀国名将,据说是诸葛亮的谪传弟子,在诸葛亮死后,继续统领蜀军与曹魏、孙吴相互制衡。”

  “啊,诸葛亮,我知道他!”听说书人说过,一代军师嘛!

  沈宜苍突然纵声大笑,将视若珍宝的木盒按在笑得泛疼的腹部。

  “你笑什么?”薛霞飞气恼地问,直觉他的笑跟自个儿有关。

  “你呵呵呵……你那什么语气?好像跟他挺熟似的,哈哈……”

  “我是听说书人说的,有错吗?”

  “没、没错。”错在她的语气,还有那无辜的清亮大眼,在在引他发笑。

  噢,天爷,她真是个活宝呵!

  “沈宜苍,你到底在笑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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