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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了!她竟然连最后的话别都不留给他。

  玉轸阁一切依旧,她抚过的琴,坐过的椅,用过的镜子,睡过的榻,甚至那些穿用过的金丝玉缕软烟细罗,都好端端地摆在原处,整洁得像是新置的用具。然而,人已去,阁中一时帘动风声,愈显得无比空寂。

  她走了,她真的走了。

  慕容曜茕茕孑立在空荡的阁子里,一时无从依依,一反身,衣角撩拨了琴弦,“铮”的一声,多熟悉的音质,他蓦地回头——空阁只有静静回音。

  他问过仆人,回答说如月姑娘昨日已收拾离去,一天一夜,那是决计追不上的了。自从有了她,他从没有尝过连日不见她的滋味,如今才知道,原来这离别就像活生生从自己身体上剜去了什么,生命自此已残。

  他从未尝试过这般的无奈与无计可施。不知为何,他总是担忧啊,担忧只要一夕不见她就会失去她,然而如今她离去了,他实在无法想象今后没有她的气息,没有她的依偎,没有她曼妙琴声的日子,那是怎样的空虚寂寞。

  他长叹许久,踽踽走下桐木楼梯。

  忽而身后有琴声,熟悉的音质流水一样地泻出,熟悉的调子让他想起初见如月的惊艳时光。也是这阳光初盛的光景,音符儿顺畅地折下去,于缠绵处一婉,一扬,叮叮咚咚,如泣如诉。

  他初闻之下,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楼去,忽而脚步一滞,心中侥幸的一念倏地冷了下来。不……这乐音不似如月的,虽极尽了精练,却在些许曲折处刻意做了圆滑,而并非如月手下自然天成的风味儿。虽是如此,他的脚步也引了他走向门边,只见阁中纱笼映照之下,妖妖娆娆坐了一人,指下琴声悠扬。

  那女子十指玲珑,揉,捻,拨,挑,用的也正是如月留下的碧玉筝。末了女子抬起头来,只见双眉斜斜入鬓,薄施芙蓉硝,丹砂点唇,依稀里竟也正是如月平素淡妆的模样。

  女子嫣然一笑,“将军,我弹得好吗?”

  慕容曜轻喟一声:“难得这么纯熟,竟有七八分像如月了,夏水,旧日里竟不知原来你也颇熟丝竹音律。”

  夏水幽幽一笑,“将军的眼里耳中,都只有如月姐姐一人,难免顾此失彼吧?”

  慕容曜微微一笑,“所以你就刻意地学了她的曲子,描画了这样素淡的妆容?”

  夏水抖开金缕扇,掩口一笑,“将军,做什么说我学了姐姐的?难过你不觉得我本就和她生了七分相似吗?”

  他细细端详了一下,“虽是几分相似,但总觉得你似乎是更年轻些,是一种单纯放荡的风情。你和她,风韵味道差了很多。”

  夏水大笑不止,走近了他,贴在他胸前,“真是笑话,将军知道我是什么味道?”

  慕容曜扶正她的身子,眼里带了几分轻哂,“我只喜欢如月的味道,这味道,只怕你也学不到的。”

  夏水微微一挣,“姑娘不学!”

  “那么你又何必去弹她的曲子?你知道吗?她的曲子,只有用她专有的风韵和心意才演奏得出,如果换了别人,便是效颦了。”

  夏水顿一顿脚,“不,她每次弹,我都留意着……我练了那么久,客人都说我足以乱真了……”

  慕容曜轻笑,“你不是她,只刻意模仿是不会令琴音动人的。”

  夏水恨恨地一拂袖,“是吗?到底她哪里那么好,我学都学不来?”

  慕容曜的眼睛里浮动着一层光彩,“说了,你未必懂得,连我也不尽晓得……她的内心,但我却能感知,她的心底复杂而悲哀,她的琴音里透着那种因乱世里杀伐的不幸和深刻的无奈,还有强者坚韧不屈的生命律动。还有——那种对安静平凡的相守渴求的心情,这些正是我动情之所在……”

  他出神地凝视那筝,以手指珍惜地抚摩着,“她的琴音……直能解我心哪!”

  夏水正待开口,一声呼喝打断了她——

  “将军!”

  他回首。

  来人惊惶不定,“出事了!靖侯爷出事了!”

  慕容曜如被雷殛,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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