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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谁知继珍越说越气,竟步步进逼,破口大骂起来:“你这个粮心狗肺的东西,丁家看你可怜,把你留在这里,你倒暗地算计人家的少爷。怎么,想当丁家少奶奶啊,你这个骚狐狸!”

  白蕙从未挨过如此恶毒的署骂,不知如何还口,只觉气塞胸膛,头疼欲裂,天旋地转,似乎整个房间就要压到身上来一般。她只好象夏天躲避惊雷霹雳那样,双手紧紧抱住头,捂着耳朵,张着嘴喘气……

  继珍的怒火发展到了极点,她看见桌上有一把剪刀,一把抓过来,对准那花冠就剪,一边恶狠狠地说:“我让你留着它!我让你再做白日梦!”

  “不,不能……”白蕙挣扎着跑过去,想从继珍手中把花冠夺回来。

  继珍根本不理白蕙,不停地快刀剪着。花冠剪碎了,浅紫色的绸缎一片片掉下来,上面装饰着的宝石、银星纷纷滚落。

  白蕙的神志迷乱了。她呆呆地站着,看着地上的碎绸和装饰物。突然,她坐倒在地,拼命去抓那些碎绸子和宝石,但她的手指却僵直着,抓住这个,又丢掉那个。于是,她再次拚命去抓,她的手上刚才和继珍抢夺花冠时被剪刀划开的口子滴出了血,血和那些绸子、装饰物混在一起。

  白蕙想,这是我的心滴出的血。不,不,这是妈妈喉咙里吐出的血,妈妈又在大口大口吐血了。她低声叫:“妈妈……妈妈……”

  一颗血红的宝石从她手上滚落下来。白蕙看到它象个活物似地在那里一下一下有节律地颤动,她惊恐地哭道:“哦,这是我的心,我的心被人摘出来了……”她想去抓住那颗心,她不断地喃喃着:“妈妈,我的心,没有了;帮帮我,把心装上,装上……”

  继珍被白蕙的迷乱样子惊呆了,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

  正在这时,门猛地被推开,西平冲了进来。他一看屋里的情景,就全明白了。他脸色铁青,双手不住地颤抖。

  继珍有点害伯,但她马上想到,这时绝不能示弱。她故意骂给西平听:“哼,装什么蒜!也不掂掂自己的分量,还想用这一套来勾引人,真不要脸!”

  “啪”,西平重重地打了继珍一记耳光。他咬着牙,从齿缝里喝道:“再叫你胡说!”

  继珍傻了,她没想到西平会这样对待她。她捂住热辣辣的面颊,哭叫道:“你,你竟敢……好,好,你等着……”说着冲出了房门。

  白蕙对西平的进来浑然不觉,她仍坐在地上胡乱地抓那些红宝石,“帮帮我,妈妈,我的心……”

  西平跪在白蕙身边,把她的脸转过来向着自己,“蕙,你醒醒,看着我,我是西平……”

  白蕙看着西平,泪珠一串串滚落下来。她轻声叫:“西平,”然后又看着剪得一地的碎布、装饰物,“那花冠,碎了,你给我的花冠……我最心爱的……没了,碎了,那里面盛着我的梦……”

  西平心疼地把她抱在自己怀里:“我再给你做一个,你别哭,别哭,好吗?”

  他劝白蕙别哭,自己的热泪却禁不住滚落下来。

  “不,我不要,我只要我的那个……”白蕙使劲地摇头,象一头受伤的小鹿,在西平怀中不住颤抖,眼泪象珠泉似地不断漫出眼眶,“它天天伴着我,我只有它,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梦没有了,连回忆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西平只觉得自己的心象地上的花冠,碎成了一片片。他为白蕙擦泪,但那泪越擦越多,流个没完。终于,西平猛地把自己的脸紧紧贴上去,吻着白蕙的眼睛,用舌头吮吸着她的泪水,最后他又把自己的唇紧紧地压在白蕙的唇上。

  这是两颗心被迫隔离后的重逢。此时两唇的相遇,不必说人力,就是神力也无法使它们分开。

  一对恋人就这样紧紧地、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如痴如醉,如醉如痴……

  这些日子丁家有两件大事,这两件大事可说是一喜一忧。

  一件是珊珊参加“小天使钢琴比赛”决赛时竟一举夺魁,捧回了小天使奖杯。家里人人高兴,连平时在珊珊面前比较严肃的文健夫妇也喜笑颜开。家里几乎每人都给珊珊颁发奖品。珊珊高兴得几天合不拢嘴,在整幢住宅跑上跑下,把奖杯和收到的礼品给男仆女佣们看。

  另一件本来也该是件喜事,但却搞得人人忧心忡忡。那就是恒通公司创建二十周年纪念日的到来。

  自文健继承岳丈方汝亭的遗产,把它们与丁氏产业合并为恒通丝绸成衣公司以来,二十年过去了。恒通事业兴旺,公司发展很快,文健早就有心要大大庆贺一番。一是因为近来他深感外资的不断干扰给公司的发展带来不小阻碍,很想借这次机会扩大公司影响,挽回一些损失。二是西平学成回国后,经过大半年考验,充分证明他是个难得的干才,文健有心要在这次庆贺活动中,确立起他作为恒通继承人的形象,帮他树立起在公司的威望。三是他想在这次全公司的庆贺会上,让继珍伴着西平出席,等于是一次公开的订婚仪式。万发临死前托孤的事,已在公司传开,文健要表明自己对下属是讲信用、讲义气的。而且,他认为这对西平有好处,因为作为公司未来的继承人,定了亲比一个单身汉可以更令人敬重,使人们感到值得信赖。

  他把这打算与方丹讲明,要方丹早作准备,西平与继珍当然也知道了。但西平始终别别扭扭,对方丹的准备工作一点儿不合作,这使文健、方丹和继珍很担忧。

  在无理地吵闹中剪坏白蕙的花冠后,继珍就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照样有说有笑,除了对白蕙视而不见,不理不睬外,甚至对西平打她的那一耳光,也似乎已不在意。

  那天晚饭前,一见西平回来,继珍马上走上前去,笑着说:“今天回来得早啊,伯伯怎么没一起回来。”

  西平没吱声,方丹也在旁问:“你爸爸呢?”

  “他还有点事,不回来吃饭了。”西平答道。

  “西平,”方丹把西平拉到沙发上坐下,“我正和继珍说呢,已和宝源金行约好,明大下午作陪继珍去挑选一下首饰的样式。”

  西平早就听方丹说过,为公司二十周年庆典,要给继珍打项链、耳环、戒指等全套首饰,这等于是订婚的定礼。方丹早催过,要早些去办,但西平一直没吭声。

  听方丹这么一说,继珍神情颇为紧张地看着西平。

  西平在松领带,眼皮都不抬,斩钉截铁地说:“不,不去。”

  “怎么,明天下午没空?”方丹小心翼翼地问。

  “有空,但我不想去。”西平回答得很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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