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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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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是个有出息的人,老爷和老太爷对他都抱着很大期望呢!”万发也接着继宗的话说。 可是仍说服不了继珍,她固执地说:“那他怎么老不来信?再忙,写封信的时间总有的。要晓得在花花绿绿的世界,人是会变的呀!” “那,”继宗把双手一摊:“谁知道呢,还是等西平回来,你亲自去问他吧。只怕等见到他,你就高兴得把要问的话都忘了呢!”继宗总算捞到了一个“反扑”的机会,逗着他妹妹。 白蕙每天在在位于蒲石路的学院与大沽路吉庆坊18号蒋宅之间来去,不知不觉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 说实话,继珍不是个笨学生,有点基础,也还用心,可就是颇有点急功近利。才学了没几天,就要白蕙教她一些日常用语,特别是法国上流社会各种交际场合的应酬语言。前几天她又突然心血来潮,要白蕙开列一张法国著名小说的书单,把书名、作者用法文写下来,教她念。白蕙弄不明白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因为知道继珍的脾气,照做就是了。这些法文小说白蕙都读过,因此她很快就把书单写好了。 这一日两人正在继珍房间里上课。继珍在用法文拼读背涌着那些法文小说的书名,白蕙边听边纠正着。 两声轻轻的敲门声,接着继宗走了进来。他和白蕙打了一个招呼,满怀欣喜地问:“怎么,白小姐,你已经在教珍珍读这些小说了?进度真快啊。” 白蕙还没来得及回答,继珍故意一本正经地说:“是啊,我念了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巴尔扎克的《幻灭》、雨果的《巴黎圣母院》……” 继宗当然不相信继珍已经读了那么多,他在心里大大地对继珍的话打了折扣,可是,他也不能全然不信。他不无惊奇地问白蕙:“你用了什么速成教法?才两、三个月她就能读原版小说?” 继珍哈哈大笑,说:“哥哥,你就会说我笨,不用功,什么也学不会,怎么人家白小姐一教我就会了?” 继宗见白蕙一直没开口,不觉把饱浸着敬佩的探询眼光停留在白蕙脸上。 白蕙这才笑着说:“继珍小姐和你闹着玩呢。她想知道一些法文书名的拼读,这是我们临时添加的……” 听白蕙的口气倒好象很抱歉似的。继宗拍了一下继珍的头:“调皮!光会念书名看不懂书有什么用!” 继珍说:“怎么没用?西平家里有满满一柜子法文原版书。上星期我去看方丹阿姨,她正在读一本小说。我问她书名,她用法文一念,叽哩咕嗜。我不明白,也不好意思再问了。” 继宗恍然大悟:“哦,原来你是想临阵磨枪,现买现卖呀!” “才不是呢!你不懂,我不和你说了。” 白蕙在旁说:“其实,不少法国小说现在已有中译本,继珍小姐想看,我可以到学院借几本来。” “我看算了,”继宗笑道,“珍珍,你真有耐心去啃那些厚砖般的书吗?” 继珍不想直接回答这个问题,眼珠一转,瞪她哥哥一眼道:“我们上课上得好好的,都是你来捣乱。算了,我们不念了,我去让张妈买点儿点心来。” 继珍说着就朝外走,一面背着白蕙向继宗睒眼做鬼脸,一面大声说:“白小姐,你再坐一会。哥哥,好好陪陪白小姐啊。” 高跟皮鞋的橐橐声一路远去。白蕙朝开着的房门望望,笑着对继宗说:“我看,你对继珍小姐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继宗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说:“唉,从小让她,让惯了。”说着,他拿起书桌上刚才继珍在念的那张法文书单,问:“白小姐,这些是你读过的法文小说?” 白蕙点点头。 继宗说:“可惜我法文程度不行,看得太少。白小姐,能介绍几本给我看看吗?” 白蕙记得继珍告诉过她,继宗是圣约翰大学毕业,英文很好,想不到他还能读法文,而且对法文小说有兴趣。他俩找到了共同语言,很随便地谈起来。他们谈到巴尔扎克,谈到莫泊桑,谈到乔治·桑,谈到司汤达的《红与黑》、梅里美的《嘉尔曼》,甚至儒勒·凡尔纳的科学幻想小说。白蕙发现,继宗知道得很不少,而且居然一扫平日在自己面前的拘谨口讷,变得放松自如,甚至相当诙谐幽默。 后来他们谈到雨果。这是白蕙最喜爱的法国作家。她变得神采奕奕,两眼流露的不再是平素习见的那种忧愁,而是一种热烈的憧憬。“那么,你最喜爱雨果作品的哪一点呢?” “人道主义,”白蕙明快地回答,又补充道,“那种为了他人,为了正义,无畏地牺牲自己的崇高精神!” “那你一定喜欢《悲惨世界》里的冉阿让,《巴黎圣母院》里的加西莫多,《九三年》里的郭文。” “是的,他们让我感动,让我景仰,我真佩服雨果的心胸和妙笔…… 白蕙兴奋地说着,脸上泛起绯红,两眼象深不见底的古潭,湿润、黝黑而又炯炯发光。继宗从未见过白蕙这个样了,他完全被吸引了,只觉得自己面前的女子,简直是一尊灌注了灵气、活生生的圣母像。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张妈端来了小笼包子和筷子碟子,在靠窗的小桌上放置停当,又倒好茶水,然后说:“少爷,请白小姐过来用些点心吧。” 继宗问:“小姐呢?” “小姐说她临时有点事,出去了,关照少爷陪白小姐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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