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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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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文良舅舅素来对她很好,简直可以说相当宠她。但奇怪得很,她在内心却一直有点怕他。 是啊,他在外面交游极广,为人也相当阴鸷而深沉,显然不是好惹的。他和玉姑的关系非同寻常,为了玉姑,他怕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偏偏自己竟如此狠心地对玉姑干那么一件事,吓她,诈她,玩弄她于股掌之上,文良舅舅肯善罢干休吗?他将如何处置自己呢? 绣莲也不是个草包。她明白,躲是躲不过去的,这一仗总归要碰一碰。碰的结果,也不一定就输,不一定就倒霉。 一切事在人为! 而且,她马上就为自己找到了理由,使自己成为义正辞严之师:十五年前,是你们干了伤天害理的事!十五年来,是你们瞒骗了我!我不理亏,我有什么可怕的? 她迅速跳下床,先拧亮电灯,然后打开门,准备迎接文良的责难和问罪。 出乎意料之外,文良竞是满面堆笑地走了进来。 难道玉姑没把那晚的事告诉他? 不,不像。只要稍微仔细地分辨一下,便不难看出文良此时的笑,是表面的假笑而已。 绣莲的心不禁一凛。 尽管文玉在告诉文良那天晚上绣莲装神弄鬼、逼问往事的情况时,已经故意打了折扣,轻描淡写,但是文良还是对绣莲的行为十分气愤。按他的脾气,真想狠狠教训教训这个忘恩负义的丫头。 但是,经过几天思考,他改变了主意。 此刻,他见到绣莲一改往常的温顺模样,摆出一副戒备的敌对姿态,他却又忍不住手痒。想劈头盖脑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不识好歹的丫头一顿耳光。 为了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文良用左手抚摸着右手戴着的黑色绒线手套。 近两年来,文良右手指的各个关节都变得粗大畸型起来。立秋一过,就开始疼痛,愈往下就愈疼得难忍。文玉心疼哥哥,特意为他编织了一副厚厚的毛线手套。现在好了,天气还没大冷,文良就早早把右手的手套戴上。他曾对劝他去医院看看的亦寒说,戴上这手套,就不疼了,可比吃药管用。 厚厚的毛线手套,给他一种温暖而有弹性的舒适感,他那因激怒而变得坚硬的心,软下来了,渐渐平静下来了。 “绣莲,今天我来找你,不想谈过去,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文良说着用手一挥,仿佛要将往事一笔勾销,“今天我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你和亦寒的未来……” 如此开门见山,态度何其恳挚,可究竟是真是假呢?绣莲一时转不过弯来,不相信有如此便宜的事。她冷笑一声,打断文良的话。 “哼,我们还会有什么本来?” “不是你自己向玉姑提出,要我们设法使亦寒离开叶风荷,回到你身边的吗?” 文良干脆把话挑明,一边冷眼观察着绣莲的神色。 “是的,我是提过,可你们也无能为力!” 绣莲说得急吼吼地,但口气已显然软了下来。 “何以见得?” 文良感到有点好笑,故意慢吞吞地问。 绣莲把阿英来找她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文良。 “这么说,亦寒他星期五就要回来了?”文良沉吟着问,不等绣莲回答,他又说了一句:“那个丫头确实说是叶伯奇不让风荷去英国?” 绣莲点点头。 文良眯着眼,抽了几口烟,忽地从座椅上站起,说:“把一切交给我去办吧。你放心,亦寒最终还是你的,我们这个家也还是和从前一样,一切都不会变。” 第二天下午,叶伯奇正坐在自己办公室里审阅一份报表。 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他拿起话筒。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操着蹩脚的国语:“哦,请问,您是叶伯奇先生吗?” “是的,我是叶伯奇。你是……” “叶先生,我是英国领事馆的威尔逊。记得吗,前年在领事馆的圣诞晚会上,我们见过面。” 叶伯奇迅速地在记忆中搜索了一下,竟完全想不起这个威尔逊先生是谁,更记不清自己在那次圣诞晚会上究竟是否见到过这个人。不过,英国领事馆的圣诞招待会他倒确实每年出席的。在那种晚会上,会遇到许多半生不熟的面孔,难怪自己记不清这个威尔逊了。 于是,他按照社交场上的一般礼节,客气地说:“哦,当然记得。威尔逊先生找我,是否有什么事……” “我刚从英国回来,在伦敦见到贵公子叶令超了。” “是吗?令超他,好吗?” 叶伯奇兴奋得忘了电话那头是个并不太熟识的人,急不可耐地打听起来。 “很好,很好。贵公子还托我带了一封信和一些东西。本该由我亲自送到府上,可是因为刚刚回来,事情太多,一时抽不出时间,能否麻烦叶先生来领事馆一次。我还可以向您详细介绍同贵公子见面的情况。” 人家带来儿子的信和东西,哪有再叫人送上门来的道理,叶伯奇忙说:“威尔逊先生,当然是我去,我去,你看什么时间合适?” “今天下午我不出去,就今天吧。” “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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