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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你终于高中毕业了,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你有权利爱,也有权利被爱了。我几乎每天都想跑到你面前,倾吐那灼烧得我心疼的满腔情愫。

  “可是,在我们面前横着障碍:我们是兄妹,尽管你到我家来时,我已十多岁,我知道这兄妹只是名义上的,可你并不知道。而更糟糕的是,医生发现我患有严重的心脏疾患,如果不彻底治好,我的寿命是很有限的。

  “一个身体不健全的人,难道也能爱吗?如果我爱你,我又怎么忍心拿我这病残的身躯成为你的拖累!所以,我决心接受夏医生的忠告,去做心脏手术!谢谢你风荷,你给了我动力,也给了我鼓励。

  “心脏手术并不能绝对保证成功。我想好了:手术失败,这是天命,我认了;手术成功,这也是天命,我将向你说出一切,听候你的裁断。

  “爸爸妈妈起初不赞成我的想法,他们既怕手术失败而失去我,更怕说明真相而失去你。可是,父母毕竟是无私的,他们只希望我们幸福。他们终于同意了我的冒险。

  “如果说明真相曾一度使你惶惑痛苦,我想,那只是暂时的,也是你无法永远避免的。你最终一定能原谅他们。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又总是充满幻想的,他们希望我的求爱能够成功,那我们这个家将是世上最美满的家了!

  “风荷,你在听着吗?现在,就等你一句话了……”

  是啊,只要一句话,甚至只要一个字,就能够决定令超和这个家的命运。

  这句话,这个字,实在太难出口了,因为风荷此时头脑虽然昏乱,但她满脑子却只翻腾着一个字,那就是“不”。

  哥哥的倾诉,铁石心肠听了都会心软,但那只是他的感觉,不是我风荷的呀!她不能接受令超所坦露的恋人之爱,她不愿改变在这个家中的女儿身份。然而,她又实在不忍刺伤哥哥的心,不忍拂逆二老的深情厚恩!于是便只有沉默,可怕的沉默。

  “风荷,哦,风荷,”令超柔声地呼唤她,“你不必马上答复,你应该好好想几天……”

  风荷抬起了头,眼泪禁不住哗哗直流,透过泪帘,她看到令超那充满期待的脸。她说不出一句话,身子一软,就哭倒在床上。刹那之间,整个外界的天地都在她的悲哭中消失了。

  等她哭够,把头从泪水打湿的枕头上拾起来时,令超早已不在了。

  这时,一阵头疼袭来,是那种熟悉的、仿佛头皮要炸裂的感觉。

  天哪,我可不要犯病!不要!不要!

  风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憋不住地叫出了声:“亦寒,快救我,亦寒,我害怕……”

  亦寒真的出现了!风荷觉得自己正依在他的肩头,在认真听着他的话:“风荷,每当犯病的预兆出现时,你试试,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看着你身边的一个实体,想想现实生活中最令你难忘的事,不要让自己也弄不清楚的感觉把你盲目地带走。冷静!冷静!”

  风荷睁开眼,一把抱过前几天亦寒特意带着她去城隍庙,给她买来的一个可爱的娃娃。脑子里清楚地想起了那天他们在城隍庙游玩的愉快情景……

  剧烈的头疼倏忽消失,风荷一下子从床上坐起。她浑身冷汗淋漓,但是心中十分庆幸,自己避免了一次发作。

  经过彻夜未眠的思索,第二天清晨,风荷给令超回了一封信,很短,只有几句话。

  虽然你不要我马上答复,但我还是要立即和你说说心里话。哥哥,如果我出于对这个家的养育之恩而答应你我确实这么考虑过),那么,我想,实际上我们俩就永远失去了对方。如果我听任自己的感情而拒绝你,那么,我就永远不会失去我最爱的哥哥,而你,则永远拥有我这个妹妹。

  今天叶伯奇没有去银行,早饭后,他和妻子一起来到女儿的房间。

  风荷则则起身,连睡衣还没有换去,正背对着房门,脸朝窗外呆立着。

  伯奇夫妇推门进屋后,风荷缓缓转过身来,夫妇俩立刻发现她满面宿泪的痕迹。

  “妈妈,”风荷带着哭腔叫一声,扑了过来,叶太太紧跑几步,双臂拥住了女儿。

  伏在妈妈肩头,风荷感情复杂地抽泣着。

  叶太太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发、脊背,嘴里直说,“好孩子,别哭,别哭。”

  她自己却忍不住把泪水洒在了女儿的身上。

  伯奇绕着相拥而泣的母女踱了一圈,等她们唏嘘之声稍停,才以沉重的口吻说:“风荷,你给令超的信,我们都看了。我和你妈来请你原谅,也请你原谅令超。”

  谁知这话反而使已渐渐停止哭泣的风荷重又流出了串串泪珠。她大声叫道:“不,爸爸,哥哥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你不怪他?”伯奇把一只手搭在风荷肩上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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