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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白蕙在心中由衷地称赞风荷的美丽,她尤其欣赏风荷那一双如梦如幻、仿佛时时都沉浸在遐想中的眼睛。一个气质多么特别、多么脱俗的姑娘啊!和风荷一比,其他的女客不免失色了。

  是的,不比不知道。相形之下,绣莲就未兔透出一点世故和霸气,而这个姑娘却那么单纯、温柔、高雅而又那样依恋着亦寒。丁西平和白蕙交换一个心领神会的眼光,都在心中暗暗地为他们祝福。

  柳士杰,一位丁西平和夏亦寒共同的朋友。把夏亦寒拉过一边,毫不掩饰他的“妒忌”:“你这位老兄,有本事!什么都要最好的。中学里念书,成绩是最好的,上大学时,挑了一个最好的专业,当医生,进的又是最好的医学院。连找的女朋友,都是最好的。”

  西平夫妇分别握着亦寒和风荷的手,表示诚挚的欢迎。西平深知亦寒的脾气,不勉强他去和那班不熟识的人周旋,只是嘱咐了一句:“尽量让叶小姐多吃点,祝你们玩得痛快。”就和白蕙走开了,给他和风荷以充分的自由。

  晚宴是西方式的。宽敞的船舱中,四周一排长桌,摆满各种精美吃食。客人们在桌上取一个碟子、一副刀叉,就可以凭自己的爱好,任意挑选食物。

  几个身着雪白制服的侍者,恭立在旁,随时准备为客人服务。可是,如果你不招唤,他们决不随便动手。

  船舱里放着优美的乐曲,舱里和甲板上都有靠背椅,人们三三两两,或坐或站,边吃边交谈。

  亦寒领着风荷,随意拣了一些食物,就走出船舱,登上了顶层甲板,找到了这块安静的小天地。在船尾左侧一个角落,他们在属于自己的乐园里赏月、畅谈。

  半晌,风荷闪着惊喜的眼光问亦寒:“我们真的到了天堂,是吗?”

  星光闪亮在她的眼睛里,给她的脸平添上一种特有的奇异的光彩,使她比平日更娇美可人。

  亦寒俯身捏着风荷的手,把它紧压在自己胸前,温柔地说:“你就是我的天堂!”

  “我从来都没敢想象能有这么一个美妙的夜晚,”风荷微眯起眼睛,陶醉地说,“从前,我觉得最愉快的中秋节就是端一条小板凳,坐在湖塘旁,面前的小桌上放着月饼、菱角、莲蓬,听着周围的蛙鸣,伴着湖塘里荷花、水柳的清香,仔细看看,月亮里除了嫦娥外,究竟有没有别人与她作伴……”

  “这是水乡的情境,可惜你生活在城市里,”亦寒笑着说。

  “是啊,我也奇怪。按理说我从来没离开过上海,可不知为什么,这一切景象对我来说却是那么真切,仿佛亲身经历过似的。”

  “也许是做梦吧。小姑娘总爱做粉红色的美梦。”亦寒打趣道。

  江面上微凤拂过,吹乱了风荷的长发,亦寒用手指轻轻地帮她梳理着。

  “如果说,这种真切的感觉是梦,那么,我的梦可并不都是粉红色的……”

  风荷突然住口,半晌,才抬起头,凝目谛视着亦寒,幽幽地说:“我想,这就是一种病态吧。”

  亦寒把自己身后的一张靠椅拉近,坐了下来。他的膝盖几乎已抵到了风荷的膝盖,捏住风荷的双手放在自己膝上,他小心翼翼地问:“风荷,告诉我,你犯病时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风荷深吸了一口气,仰面看着月亮。月亮还是那么光灿照人,可她的脸上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一刹那间,亦寒有些后悔:也许今天不该去触动这个话题,本来这是个多么美好的夜晚!

  可是,风荷已轻轻地在诉说了:“亦寒,这些天来。我反反复复地寻思,究竟怎么能说清楚我的病。我说出来你可不要笑话销。我有两副眼睛,一副和别人一样,长在脸上。看着周围的一切。还有另一副,长在我的脑子里,看到的尽是一些不可思议的事。当我脑子里那副眼睛活动起来时,我就会看到一些可怕的东西。听到一些可怕的声音,这时候我就知道,自己要犯病了。”

  “那么,你脑子里的那副眼睛,经常看到的是些什么呢?”

  “有一些,比如说水乡的中秋节之类,就像是美好的回忆,我能记得很清楚。但是,绝大部分,特别是一些恐怖的情景,我就记不清了,”风荷抚着自己的额头,又说:“我也不明白,是犯过病后它们马上就无影无踪了呢,还是即使在犯病时,也根本没看清楚过。反正只留下模模糊糊的印象。可怕的叫声,呲牙裂嘴的恶鬼,鲜血,断崖峭壁,阴森森的黑房于……令我毛骨悚然……”

  风荷的眼神是那么痛苦、迷们,她拼命地摇着头,仿佛想把那些可怕的印象从脑中甩出去。

  亦寒忍不住捧起风荷的面颊。在她的额上轻轻地吻着,说:“亲爱的,那就不要去想了。”

  虽然明知为了治愈风荷的病,必须彻底了解她的症状,挖掘到病根,但亦寒实在不忍心过于急迫地去触及她心中的伤痕。今天,她已经谈得够多的了。他说:“让我们说点别的,高兴的事,好吗?”

  “不,让我说完,你也应该知道一切。”风荷惨惨地、但却勇敢地说:“我脑子里的这副眼睛,有时会变成两个巨大无比、深不可测的黑洞。洞盖一开,里面会冒出各种奇怪的声音和形象,就像妖魔一样,拼命想把我拖进那洞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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