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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哎哟,好说了,你的丈夫?过了今天只怕家明要重新斟酌,看你自己做的丑事!”妹懿纤指一伸,“你好意思做我还不好意思说哪!”

  “我做什么了?”姊君勃然大怒,当场一把掀开江离的被单拎出那只无辜的兔子,然后就在那一刻自己先呆住。我,我在做什么?我,我又在做什么?人蠢一次不算什么,难得的是蠢一辈子!现在她知道这是说谁了。

  “咦?大家都在啊,江离还好吗?”清新优美的女声传过来,黄蓉精神奕奕地跑来“接班”,“呃——”可是跟前的情况却有些奇怪,“颜小姐,怎么啦?”

  颜姊君拎着兔子左右两难,熬了半天终于转身,颤抖地微笑着,“嗨!”她挣扎着说道,“兔子耶!”

  “我们,离婚吧。”

  呃,啊,咦?颜姊君呆怔地凝视着眼前的玻璃杯。这个基本上还是应该算一个很普通的下午,阳光很灿烂,因为秋天的缘故门外的树木上的树叶已经有了一些焦黄,偶尔也会飘落下来。总之是一如以往的假日,斯文而且英俊的丈夫邀请美丽而且嚣张的妻子出门喝一杯咖啡,然后就发生了这样的一幕事情。

  丈夫开口说:“我们,离婚吧。”就好像,好像是说“我们喝卡布奇诺吧”一样,依然温柔斯文如故。

  “我们,什么什么?”姊君一时间完全呆住,“可不可以再说一遍?”

  “我的意思是,我们,离婚吧……”

  终于来了,等了很久了啊——说好!颜姊君,这个字很简单。好——多么动听而且方便的发音,说吧,说吧,一说就大家海阔天空了!

  “好——好奇怪噢,说这样的事情,不要开玩笑了啦!”靠!颜姊君,我瞧不起你,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说要离婚这种、这种事情。”去!不要恶心了,你等这一天不是已经很久了吗?

  林家明凝望着她,眼睛里的感情很奇怪,“我喜欢你,姊君,但是我不知道这种感情叫做什么,也许,”他微微垂下眼睑,“只是一种被动的情感互动而已。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想也许是我找到自己想要爱的女人了。”他一气说着,如果不是对面的那个女人自己先心虚地把整张脸都贴到桌子上去,应该可以清楚地看见那样说话的时候,林家明先生的表情有点像在背书。

  黄蓉终于出击了吗?是吧,这样大家都好吧,可是心里头那种失落算什么?姊君问自己,为什么听到这话的时候,心底就好像有一个地方塌下去了,痛得要死呢!

  “对不起,姊君,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什么都无所谓啊,只要不要道歉就好了,这样的歉意除了增加她的内疚以外,颜姊君一点也不会感觉有什么满足。

  “不过,也许,我想这样对我们两个都好。你看,我是这样一个乏味无聊,就连名字都起得这么老土的男人——”林冢明平静,或许用平板来形容更加恰当地说着,“你知道,妹懿——”

  等等,什么东西冒出来了,颜姊君的眼睛倏地睁大,“我好像刚才听见你提到了某个妖女的名字。”纤指猛然探出,一把揪住眼前男人的衣领,“是我听错了还是你在耍我?”

  温润如泉的男人跟中匆匆闪过的光芒没有一丝像惊慌反而类似笑意,可是名为“颜姊君”且只要一拉“颜妹懿”这根弦就会爆的炸弹完全看不出来当中的玄机,“你没有听错,我刚才说的,就是你的妹妹颜妹懿!”轻声地直接引爆,林家明犹未忘记把彼此的茶杯轻轻推出远些。

  “颜妹懿?你是说那个妖女颜妹懿?”炸弹咆哮,“你怎么,怎么敢当着我的面,给那个妖女勾引上?”炸弹的手臂颤抖起来,“离婚,你竟然为了那个小妖精要跟我离婚——林家明!”

  “是——”再把糖缸推得远一点,顺便拿一叠纸巾放在她的手边。故意不叫甜点的策略是正确的,因为甜点送上来的话会有刀叉,伤人总不太好。

  “那个女人,那个妖女!”姊君连声音的颤抖都不加控制,“她是本·拉登派来炸毁我们生活的!你醒一醒!”

  “但是,姊君。”林家明的平静这一次没有连带影响到头顶还是袅袅升起白烟的美女,“本·拉登再疯也不可能请一个孕妇来炸毁地球上两个跟他没有半点利害关系的人的生活,这是不符合逻辑的。”

  “去你的逻辑,去你的分析!”姊君一面尖叫着一面顺手扯起纸巾砸人,但是纸巾轻飘飘的全不受力,扔出去砸人的结果反而是粘在自己的脸上,“啊——啊——啊——”

  因为整个咖啡馆只有这一桌客人,新来的侍应生简直闷得想要疯了,但在那以前,惟一一桌客人中的女士很明显已经先疯了。出于本能,新来的侍应生想要上前提醒他们这里是不宜喧哗的公众场合,结果却被调酒师一把扯住,“不要管闲事,那个男客人已经把这里包下来了,你管他们怎么疯。”

  “包下啦?”侍应生有一时怔忡,“那个男客人看起来好像很斯文书生气的样子,没想到竟然出手那么阔?”

  “所以说!”调酒师一面慢慢擦着杯子一面倚老卖老地说,“人,是不可貌相的——”然后一笑,露出狡诈的表情以及满口黄牙,“反正你也闲着,不如帮我洗杯子吧——”

  纸巾不受力的现象很正常,通常都不可能会砸到人,可是纸巾一样是地球上的产物,所以必然会受到重力的影响。那么为什么会粘在她的脸上呢?

  姊君自己也不明白,直到脸上微微有些刺痛的感觉传来才发现原来是纸巾被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下来的眼泪粘在了脸上,而泪水的盐分则刺激了向来保护得很好的皮肤,于是心就跟着脸上的皮肤一起痛起来。

  又是这样,又来了,这种讨厌的感觉!行动和心的方向总是这么违背,就算那个妖女真的把家明勾引上了手,她也不必把这么多年都不曾流的眼泪拿来现吧,真是莫名其妙,她,竟然真的流泪了耶!

  “姊君?”林家明诧异,先前的所有行为都在自己的预测当中,直到这张奇怪的纸巾粘贴在了她的脸上,顿时就把她所有的心思都掩盖在了那层薄薄的纸后面。她是准备跳起来吼人。打人还是怒气冲冲要往外闯顺便叫嚷着“我要去杀死那个妖女”这样的话?

  都不是!

  他只有呆呆地瞪视着在跟前慢慢扩散开来的纸上的湿痕,向来引以为自傲的大脑完全呈现瘫痪状态,从来没有过的激动和心酸就这么整体翻了上来。

  他以为自己懂她,可以完全地控制住她的思维动向,可以把握住所有事态的趋势,可是就在这张薄薄的纸巾面前,他有种觉得自己已经输了的感觉。

  输给了自己的,已经再也没有理智可以控制的,彻底爱上眼前这个女人的——心了。

  她为什么哭泣?是以为输给了她的妹妹,还是因为失去自己?

  她的眼泪,到底是为谁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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