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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会才开始没多久,一直没停过的敬酒,加上昨夜一夜未能好好合眼休息,岑久向来的好脾气很快就被磨掉了。

  一会儿是张员外的独子,一下子是程大人的侄儿,他们一个个像发情的公狗,不断借故走到她面前说话,眼光还不时深情款款地看着她。

  岑久仍是平静着一张脸,没端架子但也不带笑容,顶多只是抿个唇而已;她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这一次该用什么借口唬弄岑有金,好离开这让人窒息的地方。

  似乎正应她所想,就在岑久快要耐不住的时候,一声令人耳膜生痛的暴吼从墙外传来,整座花园为之惊动,所有谈笑、丝竹弦声,全自动静了下来。

  南宫哲身负长剑,庞大的身形像只老鹰般霸气地飞过墙来,站定园中。

  一日未刮的胡渣,点点如星,密布在他倨傲的颚下,更添加几分凶恶吓人。

  吓人的还不止于此;他的嘴唇,像沾了血液、胆汁似,各半边全是暗沉沉的红与绿。

  除了岑久主仆俩,这个宴会中的人可谓全场大乱。清儿因为在醉仙居见过南宫哲,虽然讶异,也还能壮着胆子不当回事儿,但其他人可就没她这么镇定了。

  就拿坐在檀木台边的袁姬来说吧。前半刻她还优雅地啃着荔枝,与张老板的夫人,两妹满身肥肉笑得乱颤乱弹;下半刻,她张大嘴,在尖叫声中从座位上滚到台下,金钗碎,玉簪断,叮叮咚咚的珍珠滚了一地,连盘撑在高高云髻里的假发,也一大团一大团地掉了出来。

  芳柳及其他女眷更是大呼小叫、花容失色地逃进屋里去了。

  正在谈笑看戏的客人,也都一哄而散;一些公子哥们,全躲在下人身后;就连岑有金,也躲在门后直拍心口。

  “你……你这恶人,擅闯人家宅,究竟想做什么?”袁秀宏和另外两名公子冲了上来,抢先挡在岑久身前,想借此赢得美人心。

  南宫哲扭头,冷冰冰地扫过他们。

  这几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哪禁得起他一瞪;虽是三个人,却像一盘散沙,个个脸色发白,手软脚摊地趴在地上,袁秀宏更是掏出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侠客饶命,这些给你,请别伤我性命!”他高举双手,颤声说道。

  此情此景全落人岑久眼中。从进家中后一直行礼得宜的岑久,似乎再也忍俊不禁,轻启朱唇,娇笑出声。

  死寂的庭园里,她的笑声似乎比平日还要婉转撩人。

  她的笑声,立刻让南宫哲转向她。

  他瞧她的目光,几乎连鬼神都要为之胆寒,可是岑久却视而不见,仍拈袖掩嘴,为其他人的窘状笑个不停,把一身上好的绸弄得窣窣作响,完全无法收势。

  清儿怯怯地看了南宫哲一眼,用身子小心的蹭了蹭岑久。

  “姑娘,别笑啦,你吓疯了不成?这人身上的刃剑可是无眼的。”

  没提醒便罢,清儿这一说,岑久又咯咯咯地笑出声。

  一柄钝剑行遍大江南此,南宫哲得到的尊敬与畏惧多如过江之鲫,但他从没得到这种待遇——眼前这个笑得快抽筋的俏姑娘,根本不能与前日的端庄从容相比。

  板着脸的南宫哲,表情愈来愈狰狞,看来比兽笼里冲出的豺狼虎豹还凶恶千倍。

  “你还笑得出来?!”他大吼一声。

  所有人全捂住耳朵,身子缩成一团,抖得如风中落叶。

  岑久这一回止了笑,但唇角仍不收敛地微翘着,眼眉飞扬斜睇他,这副模样,说有多娇媚就有多娇媚。

  一向对女人没反应的南宫哲,心却没来由地揪了一下。

  这一回他看她比初次的距离还要近,他突然发现,要不是她让他觉得太狡狯,他其实很喜欢她微笑时那闪闪发亮的眸子;绣花兜上那截白嫩的酥胸看来并不丰满,但十分挺实;该死的是,他一直不太中意时下女子过于肥大油腻的胸脯和体态。

  是宿醉未醒吗?他居然想像自己将她那纤细的蛮腰搂在掌心,将她上举,然后亲密地贴合着他胯间……

  这沉睡的两日间,隐约盘旋在脑海里的绮梦,突然也跟着他的邪念蹦了出来;好像在他的记忆里,真的有具温软的身躯,用极亲昵的姿态依附着他,令他心猿意马……

  南宫哲的耳根子因这遐想而微微发烫,他为自己的荒唐念头暗咒了一声,随即把两道浓眉竖得半天高。

  “我没聋,你不用这么大声问话。”岑久拈着耳垂,一脸甜蜜的笑。

  “你对我做了什么?”他咬牙切齿地问。

  “我做了什么?”她挑眉,无辜地指着自己,一排贝齿有如匀称的珍珠般,在阳光下发亮。

  “你认为我做了什么?”

  南宫哲有些气馁。他一直很擅长吓人,对象无论男女老幼,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让每个人哭爹喊娘的冲回家去,但这一着棋,竟在她面前失了效用。

  岑久突觉手臂上微凉,披中被人拉开,接着身子一轻,她的纤腰已被南宫哲搂在手中,一如来时,要越墙而去。

  “放了我家姑娘!”

  清儿怒喝,旋身追去,空中出招,短剑朝南宫哲手臂刺去,南宫哲头也不回,手指一弹,清儿顿时肘骨发麻,身子再提不起劲,摔落

  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岑久犹如乘风而起的桃花,飘飘飞过墙去了。

  风声在耳边呼啸,岑久抬起头,看着南宫哲绷紧的脸颊,凉凉的空气贴面而来。身处危险,她的心情居然轻松得不得了。

  脚一点地,南宫哲推开她,岑久顿失所依,她识相地与他拉开两步之远的距离。

  “你对我做了什么?”南宫哲的声音从喉咙里冷冷逸出。

  岑久悚然一惊,她早知道这人不简单,但可没想到他还能在醉死的情况下记住事情的始末。

  “南宫爷认为小女子做了什么?”

  “装蒜!你在我酒里下蒙汗药,令我昏睡不醒,然后你趁机放走那何非元,事到如今,还敢不承认!”

  她呆了呆,这番推测,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看来,南宫哲还不清楚事情的真相,这么一想,岑久刚提起的心不免又松懈下来。

  “南宫爷是名震江湖的大侠,是药是酒,难道瞧不出来?我醉仙居酿出的好酒,远近驰名,真要一个人醉死,根本不是件难事,我何必下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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