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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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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钻出山头,借着一点点儿晚风,她放开书生,毫无顾忌地仰躺在草地上直喘。 萧松吟虽也汗流使背,但体力还负荷得来,一路上他只觉得自己撞邪了,竟被个陌生女子牵着乱走,一时也失了主意。 “喂!一路上老叫你呆子、呆子的,你一点儿都不生气?”她翻个身,发髻上沾带了几丝草屑,使她笑起来更显娇憨。 松吟这才想起,除了知道她叫‘小小”,不!“晓恩图报”,喔!也不是!“晓恩”之外,他对她竟一无所知。那些谎言是不用再说的啦,定是她编扯的一派胡言! “在下……呃……”他摸摸头,傻笑。“你已经知道了。”他拭去汗水,小心地整衣坐下。 “又来了!”晓恩白他一眼,翻过身,背着他侧躺。“你可不可以别再用那些话压人?我是个粗人,说话要真像书上那么之呀也的,命不都短了一半儿?” 萧松吟学乖了,他安静地不吭声,只是望着这女孩,眼底闪过数百种有关她的猜测。 现下心情放松了,他不自觉地想起方才和她的肌肤相触,他的手……松吟脸颊发热,暗骂自己下流! 虽然不知她来自什么地方,又老把自己弄得跟傻瓜似的,但他仍不由自主地被她的率真天性,以及不时流露出的豪爽开朗给吸引! “喂!萧大哥,你不介意我这么叫吧?”她撑着手肘坐起,对他展齿一笑,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我想你才不介意呢!这可比呆子好听多了。那些软家伙为什么要打你?” 何止不介意,给她这么甜甜地一叫,松吟心里竟有轻飘飘之感。 “啊?”他讪笑地迎着她坦白的注视,才敛神专心回话。 “姑娘知道王振这个人吗?” “那个是男人,又是女人的太监?” 松吟咳了咳,听闻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本该大惊失色,但他却被这句措辞弄得差点儿要笑出来。这话是谁教她的?要给东厂的爪牙听到,可是会犯下抄家灭门的大罪!他认为还是该让她知道,这对她比较好。 “贺家在京城是个有名的家族,因为贺斐意的父亲——贺龙震是王振的义子,所以……” “裙带关系?”对她无礼插话的行为,松吟仍是微笑着点头。 “数年前,我在朝廷任大学士时,娶了贺家之女斐贞……” 一听到他早有了妻室,还是那个软骨头的姊妹,晓恩心里可恼了。她掩住两耳,噘嘴说道:“人家不听了!”索性连眼睛都闭上了,不知怎么地,鼻头酸溜溜的,委屈得直想哭。 才说没几句,松吟不知犯了她什么忌讳,只见她拿背对着自己,一头垂腰的秀发仿佛写着“我生气了”四个大字,弄得他面子挂不住,也跟着闷闷地以背对她。 “她好看吗?”晓恩深吸一口气,把莫名的怒意压进心坎里。 “嗯?”松吟不明所以,傻愣愣地望着她。 “那个姓贺的女人,唉,就是你妻子啦!”晓恩跺跺脚,伸手去拔身下的小草。 问这个做什么?那女人一定美呆了,说不定比浣浣还漂亮!从来没有一刻,晓恩对自己的容颜表现得如此介意。说什么天生丽质,她一辈子就是这张脸,唉!她好羡慕浣浣,长得那么漂亮,那种感觉一定很好! “斐贞,她是个好女人。”思及往事,松吟的眼神变得很悠远。“当初她会嫁我,是因为王振想利用她来牵制我,好助长他的势力,以便在宫中行事更无所忌惮;但是我对朝中的谁是、谁非根本没有兴趣,把事情做好,这才是我的原则。贺家后来看清了这一点,千方百计地逼她改嫁,以便可以找借口铲除我!” “然后呢?”晓恩被他的述说,还有他思忆的笑容吸引住了。 “朝纲不振,皇上宠信奸佞小人,没多久,我的恩师遇害,满朝皆知是王振指使贺家所为,却无人敢谏言。我一人孤军无援,终于对仕途灰心绝望,带着斐贞辞官,回到夔州归隐。 “好歹你跟那个姓贺的多少都有点儿渊源,他没必要这么绝情,你又干嘛打不还手?” 松吟悲伤地笑笑,摸摸下颚的瘀伤。“我答应过斐贞,今生不再与贺家为敌,她一生夹在我和她父亲之间,只有吃苦受罪;末了,也只央求我这件事,我又怎能不信守诺言呢?其实现在想想,那些对我的侮辱也没什么,我只是替斐贞难过,要是她泉下有知,恐怕也会为她弟弟的薄情寡义而泣。” 死了?晓恩咬着唇,沉默地望着松吟,生离死别对她来说,像团朦胧的烟雾。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自小陪着她的一大家子长辈,疼她、爱她都来不及,她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难过的,真要强说,便是她从未下山的缺憾了。 一会儿晓恩决意撇开这些烦人的话题,伸手去探他肩头的伤,此举又把松吟好不容易才有的从容不迫给彻底击溃。 “你笑起来好好看,是不是做秀才的都像你这般模样,笑起来刚刚好。” “什么……叫刚刚好?”他哭笑不得。 “就是……”她张大嘴,装出卜老虎难得笑翻天的样子,声音吼哈、吼哈地蹦出来,松吟瞪着她喉咙深处,瞠目结舌。“这样就是太粗犷。”说完她又抿紧了嘴,尖尖的笑声从喉头阵阵传出,袖子还有意无意地拂过下巴。“这样就太小家子气了,像那个姓贺的软骨头。”她收了笑,很认真地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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