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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救你?那谁来救珞江?”巫青宇静静地开口。只要他放下陈珞江,再用点力,曲承恩就是个死人了,杀个祸害并不算重大罪过,可是他不愿意,杀了这种人,只会脏他的手。

  曲承恩冷汗直流,指着杜秋娘喊起来:“不是我,是她!是她下毒,是她!”

  披头散发、满脸青肿瘀血的杜秋娘抓着破碎的茶壶跑出来,一看到昏迷不醒的珞江,她丢开茶壶,走到巫青宇身边。

  “珞江……我的珞江怎么了?”她慌恐不安地问。

  亲眼看到杜秋娘的样子,巫青宇的眼底闪了闪,愤怒在眼底冒出火花。

  曲承恩还没会意过来,两样东西自巫青宇身后掠出,已经悲号出声,在他染血的膝上,各插着一根细长的东西。巫青宇愕然转向狄无谦,后者动也不动。

  下人和护院赶过来,众人吆喝,刀剑相交声起,却没有人敢靠近一步。

  狄无谦冷峻地盯着曲承恩,手里还捏着一根细长的树枝,整个人处于极大的煎熬中;巫青宇诧异于狄无谦的自制,不晓得他费了多少力气,才能迫令自己不杀死曲承恩。

  也在同时,巫青宇明白了狄无谦对陈珞江的那分心。

  那么……玉如霞呢?想起那浮水印般的女孩,巫青宇眼眸黯下,反手将陈珞江送进他怀中。

  “从此之后,他的一双腿算是全废了,再也不能走动,你别再动手了。”以树枝伤人,功力堪称了得,巫青宇真怕他会动手杀了曲承恩,到时候事情将更难收拾。

  “一年前,你的长子曲展同死在珞江的计划里,如今我代珞江留你一条命。”巫青宇转向兀自呻吟的曲承恩,冷漠地开口:“我不是仁慈,而是替她赎这桩罪,一命抵一命,从此以后,她跟你曲家再也无半点瓜葛。”

  曲承恩停止哭号,怔怔地听着。而杜秋娘精神散乱地抓着珞江的一只手,跌跌撞撞的跟着狄无谦走出了曲家。

  “珞江……珞江……你为什么不跟姨娘说话,”她傻傻地问。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

  “珞江,你不要姨娘了,是不是?”杜秋娘流着泪,悲怜地问。

  “她累了。”狄无谦抚着陈珞江光洁的额头,女孩的脸上仍残留着淡淡的胭脂。“让她休息一下,她会醒的。”

  “她不会醒的,曲承恩下了毒,她不会再醒了。”杜秋娘忽然不能遏止地大哭出声。

  “她还活着,我已经制住她的毒,等离开这儿,我会想办法解掉她的毒。”狄无谦咬牙切齿地说着,就像那年她为雪阳受了伤,他宣誓要救回她一样。

  你不准给我死!珞江,没有等你亲口原谅我,亲手责罚我,我不许,我不许你死!听到没有!

  离开曲家后,巫青宇才发现,狄无谦身边只带着一个小女孩,没有任何随从,他竟是孤身到江南来的。

  “我已经不是狄家的少主人了。”狄无谦淡淡说着。

  在郢州整整七天,他们找遍境内所有大夫,合众人之力,却只能解去些微的毒,陈珞江仍旧昏迷不醒。面对令人束手无策的奇毒,狄无谦咆哮、忿怒不已,甚至一度要冲回曲家去杀死曲承恩,每每逼得巫青宇几乎要跟他动起手来。

  最后在无法可想的情形下,狄无谦终于决定朝京城的将军府去。

  “通过将军府,应该可以找到最好的大夫。”他说。提手小心替陈珞江梳理好头发。

  “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巫青宇沉声问道。

  他当然清楚,进将军府后,狄无尘一定会劝他回去,但他心意已定,没医好珞江以前,他不会打消念头的,那些人设计让他伤害珞江,更进一步致珞江于死地,他怎能轻易原谅?

  “我知道。”狄无谦揪起眉心,却没退缩之意。“这些事迟早都要给个了断的,眼前救人要紧,不能让她再这么昏迷下去!另外,我想请你走狄家一遭,我要提七采石一用。”

  早在确知陈珞江中毒后,狄无谦就想到了七采石;但关内关外走一遭,时间耗费不说,他也担心病人体力无法负荷。

  再者,当日他是抱着彻底决裂的心离开狄家堡的,如今有什么脸回去要东西?

  面子?狄无谦恨恨地在心底一笑,都什么时候了,他想的居然还是面子问题!再没有迟疑,他提笔修书给房总管。

  “信交给他,请他把东西给你。”他交上在狄家办公时所盖的玉章子。“看到这个,他不会为难你的。”

  “狄家还有你要交代的人吗?”巫青宇意有所指。

  狄无谦别过脸。“我能说什么?婚约决定的那天,我早就伤害她,何苦呢?

  巫青宇闭上眼,禁不住心底淡淡的痛。他突然离开客栈房间,一会儿腋下夹着卷轴进来。

  画轴展开,一幅美人图缓缓显现。

  明月下照大地,一片皎洁,朵朵霜花在寒夜怒放。一名宫装女子仰头托着香腮,纤细的身子傍着梅枝盈盈笑着,雪白衫子迎风而立,仿佛也成了另一株霜花。

  那株霜花是曲珞江的脸,清瘦而恬雅。

  “中毒那天,她要我在樊家迎娶后,交还给你。”

  这表示……她是来彻底结束这段情的吗?难道她要他从此只待玉如霞一人好?

  巫青宇瞧着画中笑颜,这是第一次他看到曲珞江真正属于女孩的笑容。对狄无谦,他该钦佩,还是怨尤?

  他其实也爱曲珞江,用兄长、用父襟的胸膛更宽容地爱着她;不管在栖枫山上,或者下山分离的日子,他从未以自己的立场试图去干涉曲珞江的行事。或者那是他最失败的地方,他不懂什么是要求,以前是这样,将来也是这样,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怨嗔痴,每个人也都该为自己的生命负责。

  狄无谦握着卷轴,凝视着苍白的陈珞江。“其它呢?她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了。”

  “我……很傻,是吧!她把假石子送还的时候,我竟然还嘲笑她,我……我像个傻瓜!”他颤抖着手,拥画入怀,止不住眼眶里的泪水。

  珞江,他喃喃唤着,想起初识时她那折人的生命力,而今,那分强悍去了哪儿?她静静地躺着,就像被阳光蒸融的霜花,一点一滴地消逝中。

  难道,她当真被他伤透了心,抱定主意要让他遗憾一生?!

  对不起!珞江!对不起,他喃喃念着,长久忍着的眼泪一颗颗地跌在珞江的脸颊上。

  巫青宇溜静的望着狄无谦,只奇怪自己无法因师妹而恨他。

  若说有其它感觉,恐怕……也是狄无谦的眼泪让他想起,狄家另一个深情女子。

  进将军府的半个月后,卜家牧场的陈夫人快马赶到;这位陈夫人过去和清黎郡主私交甚笃,加以精通医理,所以在狄无谦进府后,朱清黎立刻修书至卜家请了人来。

  人才下马车,就被朱清黎拖进安置陈珞江的房里。

  “这位是狄无谦,我小叔,你见过的,这位是杜夫人,躺在床上的是珞江。好了,都见过面了,你赶快救人吧!”朱清黎叽哩咕噜地说完。

  那位陈夫人被她这么没头没脑地一弄,无可奈何地笑起来。

  “什么跟什么,小浣,都几年了,你怎么还是这副德性?”

  朱清黎不好意思地吐吐舌,见她那娇俏模样,狄无谦突然对眼前所见充满感叹。回想过去种种,似乎一切都像一场大梦!

  “劳烦狄先生出去,我替珞江姑娘瞧瞧。”

  狄无谦不情愿地站起来。“拜托您了。”

  “尽力而为。”陈夫人一笑,举手投足掩不去那娴静气质。

  她掀开陈珞江的眼睑,手指搭上脉搏,神情霎时变得凝重。

  “很严重吗?”杜秋娘担忧地问。

  “还不至于,只是拖太久,治起来麻烦,得花上一段时间。”陈夫人放开陈珞江的手,拿起纸笔,蹙眉苦思半晌,才写下几行字。“这两帖药先煎好,早晚一次,让她服用三天,三天后再看看情形如何。”

  “再看看?你是指她好不了吗?”杜秋娘唇儿一咬,含着泪哽咽问道。

  “不是、不是!”陈夫人连连摇手。“前几个大夫为了一次解毒,药方下得太重,反而适得其反,药性和积毒全撞在一起,这种毒少说也用了数十种蛇毒调配而成,得一样一样消,如果加上七采石的力量,那治愈的速度就快多了。”

  “哦!那有劳您,我煎药去了。”杜秋娘放宽了心,接过药方,又被陈夫人叫住。

  “你脸色带黑,这帖药剂量减半,一日服用一帖,明儿个过来我再帮你瞧瞧。”

  “多谢夫人。”杜秋娘匆匆道谢,急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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