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常欢 > 不爱江山爱娇颜 >


  闷热的地窖、闷热的心情,那笑容突然让她恼怒不已。

  “你不用在那里白费心思,我不会领情的。”背着男人生气地开口,曲珞江随即大步离去。

  牢外的大院子,鸟声啁啾,凉风吹得花香四溢。曲珞江在凉亭停下脚步,迎风闭上眼睛,想平息心里那分不安定的情绪……良久,她在石凳上坐了下来,摊开温湿的拳头,朝风推去;她感觉掌心的汗液慢慢转凉了,方才莫名其妙的脾气也沉淀得无影无踪,只有一颗弹珠般大小的草编球,直直地立在她手上。

  在栖枫山跟着师父和师兄的岁月,她从没瞧过这样可爱的东西——小小的草编球,比婢女为她簪上的金钗银珠还吸引人。

  待手里的温度更凉了,草编球开始随着风势,沿着她手掌心的肌理轻轻滚动。那拙拙的姿态像个刚学走步的小孩,又有点像陈阿文那憨得让她无法生气的笑。

  曲珞江的眼眉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这是十六年来,属于她的第一个礼物。

  她亦没察觉,唇角的微扬,是她生命里第一个真正的微笑……

  小车于午夜时分悄悄停驻在曲家大宅的侧院小门前。

  初夏时分,低温罩在郢州凄清的深夜里,在曲宅无人看守的小门前,更添寂寥。

  星子零落的夜空,一轮明月冷冷清清地悬在其中时间沉默地滑过,只有嘶哑的敲更声悠悠荡过。

  原来合上的朱色小门“吱呀”一声,缓缓地被人推开了一道缝儿,几片落叶滚搅着尘沙,自半掩的大院里,紧执着一截纯白色衣裙的少女柔曳地飘出来。

  当门再度被拉上,夜风淡淡带起了曲珞江那比夜色还漆黑的秀发;柔美的纤影像首吟唱不绝的小诗,一如那张单薄清丽的脸庞,教人心底生怜。

  “不让我送你?”曲家大院的门扇依旧紧闭,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围墙另一端传来。

  曲珞江转头;在这世间,除了师父及师兄,还有谁会这般在乎她?

  当然,还有一个总是对她微笑的男人。她眼睛有些刺痛地想,习惯地握住垂在胸前那美丽精致的小荷包。

  事情过去半年了,那位陈阿文也死了,什么都没留下,只托人交给她这样小东西。

  从她落地那刻起,便被师父抱出曲家,直上栖枫山。过去的十六年,她一直活在鲜为人知的山中,被严厉地教养长大;曲家首富千金的头衔对她而言,比不上贴身的一柄剑。

  曲珞江从不问她的待遇为何异于其他兄弟姊妹,重回曲家后一直挥之不去的疏离感,也不曾带给她任何难处;大部分时间,她只是安静从容地计划自己该做的事。

  例如——七采石。

  七采石是关外狄家的镇堡之石。江湖传言;能掌握此石,便能掌握狄家所有一切。曲家在郢州以银楼发迹,江南产业亦不少,但这些万万都及不上和朝廷之间相互往来的交易利润;小至丝绸,大至兵器,狄家全部独揽,多少商家曾尝试与狄家协议询商,企图分下这块大饼,但总是徒劳无功。

  当生意在商场上无法明争时,多数人便想尽办法或偷或抢地要把七采石得到手,当然曲家也不例外;只是,从来没有人能得手。

  为此,曲珞江更积极计划要拿到七采石。她的目的不同于旁人的动机,只因她要拿下曲家。

  气温攀升,远处的天色也渐次转为晨光乍现的暗蓝色。曲珞江没有移动脚步,站在台阶上毫不留恋地看了曲家院落。

  “何必呢?”她抬头反问巫青宇,纤嫩的声音并不符合那冷霜气质。

  拉下斗篷,一阵寒意不留情地钻进她暖和的衣襟里,曲珞江强忍下那直直而起的冷颤,懊恼地昂起头;比起她即将在关外所面临的大雪纷飞,这等凉意,根本是小巫见大巫。要是这点儿寒意都禁不起,怎对得起师父?

  那淡然的口气让巫青宇沉默了,不再多言。这么些年来,他守着她,看她成长,知道她如何在师父的教条下学会冷静处世,明白她对每一项决定所实行的果决贯彻力。

  为此,对她,巫青宇总有说不出口的心疼。

  对于既定的事实,巫青宇亦从不说太多废言废语,他只知道有些话基于私人感情,却不得不开口。

  “你清楚狄家堡的实力。”

  倏然,曲珞江眯紧眼,冷漠地望着他。“你暗示我拿不到七采石,”

  显然,她不悦于师兄的真话实说。

  “我没有暗示,但你也不能否认,结局有这种可能。”无视于她那冷得连水都要冻结的目光,要是换作一般人,可能早就没有勇气再问下去,但是巫青宇却已习惯了。

  “我会做到的,为了拿下曲家的权力,为了师父,我一定会做到的。”

  “想要曲家,不一定要拿到七采石;你的能力已充分得到你爹的信任,千里迢迢跑这一趟,岂不费事?”

  “那只是这段时间,并不代表以后都会这样。”她说着,拉住御马的缰索。

  “师父说的没错。曲承恩想了一辈子,唯一放不开的,就是这颗七采石——”她顿了顿,口气淡漠得没半点迟疑。“也许杀掉他是拿到七采石最快的方法,但非不得已,我不想这么做,毕竟血缘上他仍是我的父亲。而且就算曲承恩死了,我还是避不掉必须嫁去樊家的命运,眼前既然有这么个两全的好办法,费事一点又何妨?何况我拿到七采石,他会更明白我对他的不可或缺,这对于我将来接掌曲家,利多于弊。”

  在心里,曲珞江从没在意和樊记所订下的那门婚事,即便那允下的是自己的一生。与其说她不在乎,倒不如说她个性里从小就培养出的那分对自身的漠视态度。曲珞江是很冷的,冷得没一点点情份;就像她从来没在心里真情流露地唤过曲承恩声“爹”,就像她为了铲除绊脚石,假他人之手,用计杀了她那仅有一半血缘的大哥曲展同。

  “拿下曲家,珞江,必要时,连你爹都可以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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