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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料夹枪带棍的声音往他飘来。

  “怕我吃垮就说一声。”何夭夭哼哼冷嘲。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带刺的声音总是能点燃杨洛冰凉性格底下稀少的火气,拉他的心神移转。

  他不是一个容易动气的人,但何夭夭的声音就是让他心生反感。

  “你能等,我就能请。”

  “等就等,谁怕你啊!”她抬高下巴,接受这项再简单不过的挑战。

  年轻人的斗法看得老人家好气又好笑,不过是吃顿饭,有必要斗成这个样子吗?老人家的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杨洛收起报告书,工作结束的此刻,时针正指著3;他若有所思地走向资料室大门,瞥见坐躺在沙发上熟睡的身影。

  差点忘记资料室除了他以外还有别人,他以为她早捱不住先行离开,所以才会这么安静,没想到她是看鉴定书看到睡著。

  “逞强的女人。”他忍不住嗤声。

  他说等,她就真的等,等到现在——三点二十分。呵,要说她脾气太硬还是逞强好斗?硬是要跟他耗上三个多小时。

  她说他们五年前见过,她从五年前就认识他,但是他没有印象,记忆中从来没有储存过这张白皙的瓜子脸。

  五年前……他见过她吗?

  五年前——是一个禁忌的时间点,是他不愿意提及的时间数字,不愿开启的记忆大门。

  五年前——一、二、三、四——为什么不能直接跳到六?

  杨洛不禁嘲笑自己的软弱,逃避解决不了事情,但为什么难免陷入逃避的懦夫行为当中,让自己回到原点?

  脖子好酸!模糊的睡意被具体的酸痛扯醒,何夭夭在自己的惨叫声中逐渐清醒,一手按著脖子。“呀呀……”

  这串惨叫声也拉回杨洛的心绪,回神定睛,看见她一张小脸皱得像个苦瓜,挺有趣。

  “几点了?”迷迷糊糊的她连眼前的人都看不清,咕哝问。

  “三点三十二分。”

  “三、三点多?”有没有搞错?“我睡了这么久?”

  “睡得像猪一样。”

  讶异的圆眼立刻眯成两条细线瞪他。“谢谢你多馀的比喻。”

  “不客气。”他接得毫不心虚。

  “你忙完了吧?”

  “嗯。”

  “好,我等到了,你欠我一顿饭。”

  愿赌服输,虽不愿,但他说到做到。“你想到哪吃饭?”

  “下次吧,我没那么不识相,明明知道你很讨厌我,还硬要你跟我同桌吃饭,你不消化,我也会胃溃疡。”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这是意气用事,让你知道女人不是好惹的。”她说话的态度理直气壮得仿佛这句话再正确不过。“我等到你,你欠我一顿饭就够了。”

  “你这——”

  Mission impossible的手机铃声戏剧性地适时响起,打断杨洛的质疑。

  “我小何,什么事?好,几点?第几庭?嗯嗯,我知道了,你带公文过去跟我会合,拜。”迅速结束对话,何夭夭收拾好公事包准备走人。

  “何夭——”

  “小何老何挑一个,就是不要叫我名字。”难听死了!要不是碍于老爸那几招痛死人的柔道招式,她老早改名去。“哪天等你愿意跟我同桌吃饭再请这一顿吧,拜。”

  来去一阵风,挥挥衣袖,何夭夭不带走一片云彩,却留下一团困惑纠缠杨洛的脑海,让他不得不正眼注意到像她这样一个奇怪的女人。

  真的很奇怪。

  高仁纯差点没被自己嘴巴里的咖啡呛死,同桌的李甜也险些死在自己的葡萄柚汁之下。

  周末午后,三个女人悠闲的下午茶时间,差点因为其中一个人的愚行造成两起笑掉人家大牙的乌龙命案。

  “搞了半天,你只让他欠你一顿饭?”高仁纯不敢相信自己的姐妹淘会蠢成这副德性。“是不是公家机关待久的人都会被同化成笨蛋?”累积五年的怨气、辛辛苦苦熬到检察官这个位子就只为换得一餐饭?

  “骂人之前先搞清楚状况。”李甜拍拍自己腰间。“想死在我的枪下你可以再随便说下去。”公务人员、人民保母,随时都在待命中的便衣冷冷提醒。

  “呃……当检察官的是不是都像你这么笨?”这总可以了吧?高仁纯见风转舵,作更精细的分类。“这年头欠字好写难还,光看我手上要催的账款就知道了,两千块的信用卡费都缴不出来,还吵著说要跳河自杀的大有人在。”

  “总不能要我对著一张冷脸吃饭吧?那肯定会消化不良;我宁可放弃,乖乖奉送钞票给麦当劳的轻松省。”

  “但也没必要花一个下午的时间只为了一顿国王的午餐——看不见也摸不著。”高仁纯不敢相信那个大学时代常找人往福隆后头的乱葬冈夜游练胆的女泰山现在会变成小绵羊。“不要告诉我你何大小姐怕跟一个男人吃饭,会害羞。”

  “你不懂。”

  “我是不懂啊,有人请吃饭多好,换作是我,一定要他即欠即还,免得拖到最后不了了之,那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不就什么都没有、浪费掉?更何况那是他欠你的。”一点商业头脑都没有,难怪只能当公务员。

  “她有她的理由。”

  “还是甜甜了解我!”何夭夭撒娇地钻进好友怀里。到了这把年纪,偶尔装装可爱体会少女情怀也不为过吧。

  甜甜?这昵称真让人不悦。“但是一定很蠢。”

  “甜甜!”

  “不要这样叫我。”

  “真搞不懂你,气一个人气这么多年,说要给他颜色看的人是你,为此你不惜辞掉工作补习插考进法律系,毕业后又参加司法考试,现在是堂堂的检察官了,还是吃瘪,真不知道你这几年的辛苦是为了什么。”

  “就像被激得闭关修练的武林高手,出关之后发现仇人的等级还是比自己高,自己闭关对方也练得很勤,最后还是节节退败,差劲。”

  哗啦啦——两块大石连砸,压得她满眼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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