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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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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非战之罪往往殃及池鱼,仅能有几十万进帐、在他们眼里归类为“残羹”的小案子,就全教底下资浅的执业律师收受。 是故,打从上个月起,孟旸谷这个现年三十一岁、甫入寰宇不过五、六年,在资深律师眼里,不过也只是个毛头小子的年轻律师,其工作量只能用“爆增”来形容。 只要上头一日不钦点合伙律师,这情形就一天不会消失,像这样晚上十点多才回到家的惨状将日复一日,拉近自己与“过劳死”之间的距离。 他喜欢工作,但不代表他是不知道要休息的工作狂。 如同过去的每一天,孟旸谷洗净一身尘嚣走进卧房已经是近十二点的事,擦拭一头湿发的同时,他边浏览章婕妤每日必留的隔日行程。 “十点十分台北地院民事庭,关于契约履行迟延的争议──”默念的声音终止在眼角余光扫过邻居住家时。 平常晚上总透出灯光的窗,此刻一片黑漆,静谧得出奇。 难不成是那个每晚大放音乐、表演魔音穿脑制造噪音的劣女良心发现,决定放过他一马? 依搬来这里两个半月有意无意的观察来看,孟旸谷只有一个结论:绝对不可能。 隔壁住的可是典型的利己主义者,否则不会老是在深夜大放震人耳膜的声乐,非得他出言恐吓,才肯乖乖降低音量。 只不过……晚上少了这么个睡前的娱乐,让他觉得有点不习惯。明明老向邻居要求宁静的生活品质好入眠,现在得到手,却了无睡意。 拉开窗凝视对面那扇阒黑的窗,对于今晚没有机会与隔壁劣女舌战这事,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有点失落。 蓦然,孟旸谷忆起下午的巧遇,想起她尚未发现自己时不自觉流露的神情。 落寞。他竟然会在她脸上看见落寞?!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是否正因如此,他想见她,好确认自己下午看见的表情是真是假? 偏偏她人不在,没有过量的音乐声、没有跶跶不休的打字声,整幢房子静得像是一座空城。 或者她人还没到家,还跟那个男人在一起? 这个联想让他不自觉攒拢眉心,堆高的深刻褶痕夹杂不悦。 以他一个正常男人的逻辑来看,十二点多还流连在外不回家,怎么联想都不会往好的方向去。 正作此想当头,一道细微声响从天而降,孟旸谷抬头,才注意到露出顶楼阳台围墙外的半截黑影。 “叶秋?”他试探地唤了声。 黑影动了动,没有发声。 孟旸谷索性挪来床头灯,朝上一照,黑影乍遇光,抬起手臂遮掩。 果然是她。“半夜三更不睡觉在阳台上做什么?” “要你管。”冷淡的语气摆明不甩邻居的关切问候,仰首须臾复低下头。“你当我是逃狱的犯人啊?还不关灯!”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三更半夜站在那里不睡觉?” “你不也一样,三更半夜靠在窗边干嘛?赏月啊?现在离中秋节还久得很哩。”至少有半年。 前一分钟还为她深夜未归收拢的眉峰,如今不自觉舒开成平原。“谁规定只有中秋节能赏月?” “哈,就算你学古人独倚阑干待月明,也换不来书生气质的,老兄。”她说:“卡早困卡有眠,夜深露重,老人家身子骨不比年轻人,当心着凉。”语毕,又是朝天仰首。 视角的缘故,孟旸谷看不见她的动作,只能推测:“你在喝酒?” “不要叫我请你啊,孟大律师。” “心情不好?”看来他下午所见并非错觉,孟旸谷暗忖。 “谁心情不好了?”摇晃手中的啤酒,习惯了灯光的眼总算能顺利捕捉到斜下方窗边的人影。“酒除了能浇愁,还能助兴言欢的好不好?没学问。” “我只知道两人以上把酒可以助兴言欢,一人独饮叫作‘喝闷酒’。” “我讨厌律师的嘴巴,尤其那个律师是你。” “我也不欣赏好强的女人,尤其她又正好姓叶名秋。”他学她的语法。 “既然你我相看两相厌,何不道声晚安各自作鸟兽散?呃!”打了个酒嗝吐出胀胃的酒气,她续道:“你睡你的大头觉,我喝我的黑啤酒,你自由、我自在,何乐而不为?” 是啊,何乐而不为?他自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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