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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是因为爱妮的事情吗?”他接着又问。

  她依然默下作声。

  “那是一件意外,错不在你,你真的不必因为——”他柔声地对她说,话还没说完便教她出声打断。

  “我搬出邵家和爱妮的事无关。”她轻咬了下唇,抬起眼看着他。“我只是觉得……自己已经可以独立了,在这里,我会过得比较开心……比较自在。”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很轻,眼神也不自觉地黯闪了下。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我不放心!”他的语气微微起了些焦躁。

  邵冬妮深吸了一口气,回道:“谢谢你的关心,但我不是你的责任,现在的我已经有能力照顾自己,你无须再为我担心。”她没有忘记那一晚她说了那些真心话后他的反应,她勇敢地表白了,而他显然并没有同她一样的感受。

  卓斐然愣了下,她的话有些刺伤了他的心,他从来不曾将她当成是责任看待,所有一切对她的好,全是出自于他内心真实的情感。

  “你回去吧!”她接着又说。“如果你是来叫我回去的,那么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不行!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他又重复了一次,语气失去控制地充满着烦躁与懊恼。“你根本不懂得照顾自己,老是在外面逛到这么晚才回家,一点危险的自觉也没有……”最后,他几乎是喃喃自语了起来。

  讶愣于他异于平常的烦躁模样,邵冬妮只是圆睁着眼看着他,良久,才涩涩地开口:“我知道你很关心我,始终当我是妹妹般照顾着,但是……你不可能永远都在我身边……总有一天,你会和倩妮姐结婚,我必须学着习惯,你明白吗?”这已经是她最忍抑也最委婉的表白,那一晚她所说的话,此刻她实在没有勇气再说一次。

  仿佛听出她话里的含意,他定定地凝视着她,黑沉的星目里闪着一丝矛盾、一丝复杂和一丝挣扎,难分难解地纠缠着。

  “冬妮……”他困难地启口。“你年纪还小,那一晚你所说的话……也许只是你一时的错觉,我毕竟整整大了你十二岁!”

  到头来,他还是不敢相信她那晚所说的话!

  邵冬妮失望又难过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她一脸淡静地对他说:

  “我已经十八岁了,足以明白自己的感情,你可以不接受,但请别拿不相干的理由或借口来否定我的情感。”

  “冬妮……你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他仍兀自挣扎,怕她对他的感觉只是一时的迷惑,只因为他是她唯一最亲近的人,而她却错将对他的依赖当成是爱情。

  事实上,知道她也喜欢他,他一开始是欣喜若狂的,因为他的心早就遗落在她身上,从他第三次见到她,那股不该有的情愫就已经悄悄在他心底萌芽。

  然而,他的理智总不断地提醒着他,他们之间年龄的差距,与他内心的情感顽强地抗衡着。且横在他眼前的,还有两家长辈对他的期待,他与倩妮的婚约已大事底定,他既已承诺,又怎能改口?

  “冬妮,你还年轻,未来还有更多的选择,不要这么快就对自己的感情下断言。”他试着用一种超然的态度看待这件事,声音却显得干涩而低哑。

  她垂下眼涩然地淡笑了下:

  “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要告诉我,你对我并没有相同的感觉。没关系,我明白……”

  不是这样的!他几乎要脱口喊出。他爱她,爱了一年多,但是他不能说出口!

  他心里有着太多的顾虑,教他无法放怀说出对她的爱。

  “回去吧,你真的不需要再为我担心。”停顿了好一会,她才又接着说。

  她落寞的表情拧痛了他的心。他的原意是为她着想,而不是变成现在这种局面,但他却还是伤了她的心。

  “冬妮……”他既矛盾又痛苦地低唤了声。“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我们之间足足相差了十二岁整,你还这么年轻,我怎么可以……”

  他无法突破的始终是年龄差距的问题,此时的她青春方炽,他怕将来有一天她会后悔。

  她微微皱起眉:“我以为两个人之间只有爱与不爱的问题,除了这一点,其他问题都不构成问题……爱情和年龄是无关的。”

  卓斐然登时无言以对。她确实比他小许多岁,历经的人情事故或许也不及他的一半,但她对爱情的看法却是如此的透彻而直接,而他,竟是如此的冬烘!

  “皋妮……”

  “求求你,请你回去吧!”他才启口,她便打断他的话。“我已经非常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想……短期内,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她虽然和母亲不一样,敢勇于去面对情感的失落,但她并不够坚强,仍需要时间平复这份失落感。

  话说完,她打开大门,低垂着眼站在门边,静待他离去。

  卓斐然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他不想走,但心里缠绕的混乱的结尚未解开,几次欲言又止,他终于还是转身离开了,脚步却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冬夜的街头,冷风呼呼地吹,刺骨的寒意透心而来,街上的行人无不拉紧身上的外套,瑟缩而行。

  然而,卓斐然却是任由大衣敞开着,让冷风灌了他满身满脸。此刻,他脑子乱心更乱,需要寒冷的空气冷却满心焚躁之情。

  走过好几条街,台北的夜还长得很,一点也不受寒冷天气影响,一片亮红、萤蓝、粉紫、艳黄依旧闪闪烁烁地热闹招展着。

  经过一家PUB,他匆地停下脚步,没犹豫多久,便推门而人。冷风吹不散他的烦乱,也许,他需要的是酒精的麻痹。

  迎面而来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声让他习惯性地皱了皱眉,选了一个吧台角落坐下,向酒保要了一杯马丁尼,他很快地一饮而尽,再要了第二杯,这一次,他只是握着酒杯,蹙着眉、闭着眼,试着让心头的烦乱沉淀下来。

  无奈,思绪却下受控制,如走马灯转,每个片段都有着邵冬妮的身影,或静默或微笑或倔强或悲伤的神态,如道符咒般牢丰禁锢住他,扯痛着他的一颗心。

  于是,他又喝光了第二杯酒,然后又要了第三杯、第四杯……

  夜,渐渐地澡了,PUB里的人潮却丝毫未减。不知道喝光了第几杯酒,卓斐然懊恼地发现,他的意识依然清晰,心头的纷乱不曾稍减,而入喉的酒,却是一杯比一杯来得苦涩。

  他一向是很有自制的人,今晚却像酒鬼一样猛灌了好几杯烈酒,可笑的是,他却一点醉意也没有,不禁有些恨恼起自己天生的好酒量。

  抬起手腕一看,已经将近凌晨两点,他放弃用酒精麻醉自己的意图,结了账便起身离开。

  回到家,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睡觉,而是把自己窝进书房里。才刚在沙发椅上坐下,门外便响起一两下轻敲,而后,门自动自发地打了开来,进来的是披着睡袍的卓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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