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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卓斐然深思的眼停在邵冬妮身上,半晌后,开口问:“那么,如果不是陌生人的话,你应该不会再有异议吧;”

  这话一出口,所有的人都有些纳闷不解地看向他。只有邵冬妮很快地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她微讶地睁大眼,他该不会是想?

  “邵伯父,就由我担任冬妮的家教老师吧。”他接下来说的话果然应验了她心里的猜测。“一星期里我可以抽出个三天没问题。”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邵明远显然也有些吃惊,没想到他会愿意这么做。但随即又想,卓斐然可以说是和冬妮最亲近的人,也一向很关心她,由他来担任冬妮的家教,应该最适合不过。

  “卓大哥,你每天要忙的事情那么多,这样好吗?”邵倩妮表情不甚自然地笑问,一种女人特有的直觉让她敏感地觉得不妥,她下意识地看向贞妮,却发现她好像一点也不以为意的样子。

  “是啊,斐然,你可是你父亲身边最重要的帮手!”邵明远也想到了这一点。

  “邵伯父,你放心,只抽出三个晚上还不至于造成工作上的困扰。况且,真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带过来处理。”卓斐然显然已经设想周全,也决意这么做。

  “那冬妮就麻烦你了。”邵明远微笑地说。将冬妮交给他,他是再放心不过了。

  见事已决定,邵倩妮不禁微恼地瞪了邵爱妮一眼。

  而邵冬妮尽管再怎么不愿意,也因为找不到借口只好乖乖地接受。

  “你又在发呆了!”

  一只大掌沉重地拍上邵冬妮的肩膀,足以将她从空邈的思绪中拉回又下至于造成疼痛感。

  抬头转颈一望,即迎上卓斐然此刻像老鹰般精锐的眼。唉!她不过才发呆了几分钟就立刻教他察觉,他的敏锐度真是精准得令人懊恼。

  自从他担任她的家教以来,每到了星期一、三、五,便是邵冬妮感到最不自由和无奈的日子。放学后,她不再有时间到书局里闲逛,也不再有时间坐在书桌前发呆。

  “功课做完了吗?”他在她身旁坐下,俯下脸望着她摆在桌面上的作业本,仔细地检查起来。

  见她将所有数学题目全做完了,而且没出半点错误,他点点头表示赞许,随即却微蹙起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怎……怎么了?”邵冬妮被他专注的眼神瞧得脸颊莫名地微激发热。

  认识他这么久了,她从没这么近距离看他,或者该说,她从没这么仔细地看过他。直到这一刻她才发觉,他实在称得上是一个俊男,个性的一张古铜脸,雕得立体深隽;深显的五官轮廓隐隐散逸出清冷的气质,看似沉稳可靠,却又有着距离,这样的男人最是吸引人,也难怪倩妮与贞妮两颗芳心非君莫属。

  “你的能力并不差,为什么考试成绩会那么糟?”他低低沉吟,神态不像是在询问她,反倒像思索什么似。连续两个星期下来,他发现她并非能力上有问题,而是心态上有问题。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他黑沉的眼紧紧锁住她,不容她闪避。

  像被人识破秘密般,她微微懊恼地蹙眉。“我只是不想那么伤脑筋罢了,功课好不好有那么重要吗?”

  “那么,你觉得什么才重要?”他反问她,不带批判与质询的意味,就只是单纯地询问。

  邵冬妮怔了一下,竞回答不出来。

  从前,母亲的感觉与情绪的反应对她而言是最重要的,也是她最在乎的,但后来母亲走了,她忽然间像失去了重心般,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你曾想过自己将来要做什么吗?”卓斐然又接着问:“每个人多少对自己的未来有着梦想和期望,你没有吗?”

  她的眼神晃了一下,随即浮起一抹倔强。“那又如何引梦想与现实往往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预先期望未来只是多此一举,我不相信你最初的梦想是继承家业,整天埋首在一堆数字里。”最后那句话带着点不驯的冷嘲意味。

  卓斐然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说得没错,我最初的愿望是当个环游世界的旅游摄影师,用镜头纪录我眼中所见的奥妙的大千世界。”

  邵冬妮讶然地看着他。她从没听他谈起过自己的事,此刻,他赤裸的眼里闪着她从未见过的光芒,一种属于少年眼底热烈的光芒。

  “那……后来你为什么放弃了?”她忍不住好奇地问。

  “我并没有放弃。”他蓦地收住笑容,神情认真地看着她。“如同你所说的,现实与梦想之间存在着距离,我有我得担负的责任,也必须做出取舍。”

  “我不懂……”她一脸迷惑。“你说你没放弃,但是……”

  他扬唇一笑,为她解答:“我每年出国一次,时间长达半个月至一个月,这时候的我是属于摄影的,我用不同的方式一步步实现自己的梦想。”

  “这有什么不一样?说穿了,你还是和现实妥协了!”她不以为然地皱眉。她的母亲为了爱一开始不也妥协了,但后来呢?她不认为屈就现实的妥协能解决问题。

  “别皱眉。”她的表情逗笑了他,他伸手轻梳开她蹙拢的眉头。“没错,我是妥协了,但却也换来心安。我有我身为人子的责任,依我的个性我不可能率性地丢下一切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但也不想宿命地就此放弃,让自己将来有怨怼和遗憾的借口。只有在现实层面安顿下来后,梦想的追求才能持之以恒,不因现实元素而变色。”

  “何必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她还是不认同他的做法。“看不出来你是这么认命的人。”对于他,她向来直言。

  “我是认命!”出乎她意料的,他直承无讳,唇边还带着抹笑。“你以为认命就代表消极吗?在我看来,却是相反。唯有认命,才不会做无谓的挣扎与消耗,并且能让我静下心来好好思考,如何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兼顾理想,积极地想办法解决,而不是与我父亲做顽固又无意义的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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