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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我?”管玄歌微一皱眉。“我、我有阿爹、大哥……姊姊和姊夫,并不孤独。”他轻拂她发丝的举动让她的心跳莫名加快,说起话来也微微结巴。

  “是吗?”他嗤声一笑,似是不以为然。“你阿爹和你大哥心里想的只是如何恢复往日风光,重享荣华;大姑娘心里只有稷爷一人,至于唯一真正关心你的稷爷,却是身不由己,不得不与你保持距离;这样的你,不孤独吗?”

  这一番犀利的话语说得她心神一震,无从回驳。

  她应该感到伤心难过的,但不知怎地,此刻她的心情却很平静;或许是已经习惯他直接又凌厉的话语了吧,她发觉自己好像变得比较坚强了。

  “也对,我和你同是孤独之人。”不由得淡然一笑,停顿了下,她好奇地看着他,突问:“苍公子,你外出这么久,难道没有人会担心你吗?”

  他轻笑了声。“你都说我是一个孤独的人了,有谁会担心我?”

  “你一个亲人也没有?”她微愣。“我以为你该是娶妻了。”他看起来年纪与姊夫相近,应该成亲了才是。

  “妻子?”他微一挑眉。“我没想过娶妻。”

  “为什么?”她不解。“你难道不想身边有人陪着,有个人分享你的喜怒哀乐,两心相许,共度一生?”就如同姊姊和姊夫那般恩爱、相依相偎,她每每看了都觉万般欣羡……想着想着,不觉露出向往的神情。

  然而,对她而言,那虽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却也是她可望不可即的。

  似是听出她话语中的渴望,苍衣垂眸睇凝着她,笑道:“二姑娘说的,可是自己心中的愿望?”

  “啊?”她怔愣了瞬,双颊随即染上红晕,因为被看穿而觉得有些羞赧。“我……我只是觉得如果能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辈子相守在一起,一定是一件很幸福很快乐的事……”说着,突地止住不语,脸色也黯淡了下来。

  片刻后,才又轻漾开一抹笑,佯装轻快地道:“不过,我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并不适合婚嫁,能活下去就该满足了。”

  闻言,苍衣皱了皱眉。不知怎地,他发觉自己竟不爱听她说这种伤感的话。

  “如果我非但能让你活下去,而且还活得好好的,那么要实现你心中的愿望也不是太难。”不假思索地,他嘴里溜出这样的话来。

  管玄歌听了,只是微微一笑。

  “你不相信我有这样的能耐?”他的语气有些不悦。

  她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认为自己不该太贪心,让你为了我更加耗费心神。”这些日子为了医治她的病,上山采药、熬药,他皆亲力而为,却无利益可图;这样的恩惠,她如何报答得起。

  仿佛知她心里所想,他突地勾唇一笑,看着她道:“我做事情从来是随心之所至,没人勉强得了我,要我医好你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可不是没有代价的。”说话的同时,一个意念跟着在他心头缓缓成形。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奇怪,她不由得抬起头仔细看着他,但见稀微的月光下他的表情隐晦不明,可微勾的唇弧和那双闪着碧芒的眼瞳却隐隐透着一丝邪气和深沉,和以往的他不同,也是她所陌生的。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害怕;他让她想起那一年救她一命的大狼,她知道他和它一样,不会伤害她。

  “二姑娘,我还不曾向你好好介绍过自己吧?”

  就在她怔愣的当口,他又开口说话了。

  “我来自于一个流着野性血液的族群,生活模式是完全的孤绝独立,服膺弱肉强食、胜者生存的信念,我们不受羁绊,体内还留有桀骜不驯、残酷狠戾的因子。”他盯着她,低声说着,眼里闪着异样光芒,唇边还勾着抹轻浅的笑。

  管玄歌呆愣地瞧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而且,有人是这样介绍自己的吗?他把自己说得好像是某种凶狠的野兽般。

  “以前我从不觉得孤独有什么不好,”他继续说道。“不过,今天你说的话勾起了我的兴趣。再告诉你一件事,我的族人寻找自己的伴侣向来只要专情而唯一的一个;当我们认定了一个人,就非得到不可,哪怕要巧取豪夺,不到手誓不罢休,你明白吗?”

  “啊?!”她完全怔傻住了,脸上尽是困惑的表情。他说的话好奇怪呀!他的眼神和表情也好奇怪,像是……像是野兽锁住它的猎物般紧盯不舍。

  她应该要感到害怕的,可心里竟连一丝恐惧也没有,想开口说话,嘴巴动了动,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而他的眸就像磁石般紧紧吸住她,让她移不开眼,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存在……

  不过是一个男人……除却那双奇异地透着碧光、深邃犀锐的眼瞳,以及浑身隐隐散发的骛冷气息,眼前的医者看起来就只是个平常的男子。

  稷匡坐在灶房里,淡蹙着眉看着苍衣如常地将自己的血滴入药碗中,虽已不感到惊讶震骇,可心中对他仍有些许困惑。

  眼前这个男子,他应该对他充满防备心的,然而,经过数日的观察与相处,他却无法对他产生敌意,反倒不由得生起一丝感谢之情。

  接连数天,他依照丈人的吩咐,每天一早便来到梅林竹屋监视苍衣,直待到傍晚才回村子里。

  他虽然不愿这么做,但因为自己心里对苍衣也有着疑虑与顾忌,加上对玄歌的挂心不下,他还是服从了丈人的指示。

  对此,晴欢当然百般不悦。为了安抚妻子的情绪,他不得已告知她丈人心中的打算,及要他防范苍衣的原因。

  晴欢知道原由后,这才转怒为喜,还直说这是玄歌的福气。

  他听了,心中却是微感惆怅。对于玄歌,他真是万般不舍,却又不知道这样的情感该如何分说。

  “稷爷,你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困惑,是在想二姑娘的事吗?”苍衣侧眸瞧向他,突来一句。

  稷匡一愣,随即回神淡淡一笑。“苍公子,我困惑的是你每天以自己的血入药,于你的身体恐怕有损吧?”虽巧妙地转移话题,心下仍不免为他仿佛能透视人心的能力感到惊讶。

  苍衣回以一笑,那笑意带着抹了然,并不戳破他。“我以为你应该很明白我的身分了,这一点血对我还不至于造成损害,只要稍稍运功调息,便能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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