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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纯琬走上前,想扶子真一把,又袒心他会拒绝,只好垂手站在他身边。

  “放心,他已经痛到没力气吵架了。”医生一边收拾着小手术台上的器械,一边道,“其实小两口有什么好吵的,甜甜蜜蜜地过日子不是很好吗?”

  子真和纯碗对一眼,各自满杯心事地敛下眼睫。

  纯碗一步向前,扶起子真。“我送你回去。”

  他没有拒绝她的搀扶,一手搭着她的肩,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医生满意地笑了,扬声叮嘱道:“下个星期记得回来拆线。”

  “好。辛苦你了。”纯碗回过头应了一声,扶着子真走出急诊室。

  凌晨时分的寒风拂过面颇,她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个哆嗦。

  “这时候不太容易叫到计程车,你还撑得住吗?”她努力稳住冷得发抖的身体,扶着子真走到大街上。

  子真低头看了她一眼,轻应了一声。“嗯。”

  “要是觉得冷,跟我说一声……”

  他忍不住瞄了她一眼。她似乎连声音都在颤抖。

  大街上一片寂静,几乎看不到什么人车。纯琬空出一只手搓搓冻僵的面颊,左右张望着两方来车。

  子真又垂眼看了她好回,想不理会她偏又做不到,最后恼怒地低喊了一声,敞开长大衣,将她拉入他温暖的怀中。

  纯琬怔了一下,讶异地眨了下长睫毛,低声嚅嗫了一声,“谢谢。”

  在他怀中,果然暖和了许多。她贴近他温暖的身躯,一手扶住他,一手拉紧他的大衣,以免冷风灌进他衣服里。

  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等到一辆没有载客人的计程车。两人一路上静默无语地回到子真的公寓。

  纯琬昂起头打量着眼前七层搂高的公寓,斑驳的外貌仿佛诉说着它的沧桑与过往。几十年的老公寓虽然外表看来还算是古色古香,却不免显得有些破旧。

  屋里的情况并不比外头好多少,铺在前廊上的红色地毡老旧得看不出上头的花纹,木制的楼梯缺了好几阶,一踏上去还会发出“咿咿呀呀”的怪声。纯琬胆战心惊地肤着子真走上他的顶楼公寓。

  “我……我能进去吗?”她站在门外,迟疑地问道。

  子真没回答也没当着她的面把门甩上,摇摇晃晃地走进屋里,打开暖气。

  纯琬将他的态度认定是默许,跟着走进屋里,轻轻把门带上,一回过身却对上他专注的眼。

  他斜倚着墙,目光瞬也不瞬地定定看著她。

  “呃……,你要喝水吗?我帮你倒。还是你想吃点东西,不进我只会弄微波食品,我看你这边好像没有微波炉……

  。”纯琬被他认真的眸光看得乱了方寸。

  他浅浅叹了口气,背过身试着用左手脱下长大衣。

  “我帮你。”她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替他脱下长大衣后,赫然发现他里头的高领白色羊毛衫的右手袖口早被血濡红了一片。

  纯碗心虚地瑟缩了一下,微微抬眼看他,“我帮你换下来洗一洗?”

  他点了下头。

  她先替他脱下左半边的衣服,跟着一手撑开他右边袖日,一手则伸入他衣服下轻握着他的手肘,轻柔地替他除下右边衣抽,以免碰到他的伤口。

  指尖传来他平滑的肤触和微热的体温,她竟然有些舍不得移开手。

  好想抱他!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她一大跳,连忙收手垂眼,故作忙碌。“你要不要我帮你换件轻松一点的衣服。”

  “不用了,谢谢。”子真同祥垂低的目光锁定她忽然变得迫切的神情。她在想什么!

  “那……”纯碗捏紧手中他换下的脏衣服。“我帮你把血渍洗干净。”说完,她也没等他回答,就拿着衣服往浴室走去。

  裕室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单数,显然并没有其他人跟他共用这间浴室。意外地,她竟然为了这个“无聊的”发现感到愉快。

  待她洗净衣服上的血迹盾,子真已经在简陋的木床上睡着了。她将衣服晾在木椅的椅背上,走到床边倾身俯他恬静的睡脸。

  一股难以言喻的怅然涌上她心头。曾经她以为就算他一辈子都不原谅她当年犯了的错,她也能够坦然接受,毫无怨言,但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她是如此在乎他对自己的看法,她希望他原谅她,她希望他能紧紧抱着她,柔声对她“我不怪你。”

  酸涩的感觉微微红了她的眼眶,她连忙捂唇,抑下哽咽。她当年的偏执真正伤害的人只有他吗?还是……连她自己都没放过?

  “原谅我……”她哑声呢喃,冰凉的指尖轻轻滑过他的脸。“我知道很困难,可是求你原谅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你的冷漠让我心里好难受、好难受……”

  子真侧过脸,翻身面向墙。

  落空的指尖悬在半空中,纯琬抿唇涩笑,无奈地收回手。“你连在梦里都不肯原谅我。”

  面向墙壁的星眸倏地睁开,又用力闭上。他不是圣人,她在他心上划下的伤还太深、太痛,还在淌血。

  可是他还能抗拒她多久!他动动缠着纱布的右手,自嘲地一笑。如果真的已经不爱了,他怎么会在躲着她的同时,偏又矛盾地跟在她身后守着她!

  太爱你,所以尽管心已被伤透,还是如此傻气而不堪地在你身后守护着你。

  清晨的微光斜射入屋内,柔和的金光照在端坐在床边一夜未眠的苍白小脸上,轻含上的浓长眼睫轻颤,缓缓睁开一双带着血丝的大眼。

  纯琬掩嘴打了个呵欠,动动僵硬的四胺,蹑手蹑脚地起身拉上黄褐色的窗,不让晨光扰了床上安睡的人儿。

  提腕看了下时间,她拿起放在木桌上的皮包,又回头望了床上的男子一会儿,才放轻脚步离开。

  房门轻俏地关上后,原该睡得正熟的男人却翻了个身,同祥血丝满布的双眼晶亮地望着门板许久,才轻轻合上。

  她还是走了……幽幽的轻叹在心底响起,连缀成伤感的安眠曲伴他入梦。

  “日安。”

  纯琬上楼的步履一顿,回头望向声音来源。

  盖文坐在客厅的沙发椅上,高挺的身子斜靠在椅背单手支着下巴,俊美的面容满是疲惫,身上穿的还是昨夜那套西装。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轻轻点了下头。“日安。”说完,便举步打算回房。

  “你就这么讨厌我?”低缓的男声轻柔地不带半点威胁性。

  她缓下脚步,有些心虚地轻声回道:“我不讨厌你。”

  “只是怕我,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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