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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啊﹗”岂料她心急,一个不注意就在转弯处撞上了人,而也因为冲撞力过大,她除往后跌去外,更连翻了几圈,直到抵上一面墙,才停了下来。而摊着两腿,她摸摸撞了墙后有点发昏的脑袋,待回神,也才瞄进墙边的一道水色。“哗!幸好没跌到水里去,要不然可淹死我这只旱鸭了。”

  在苏州这种五步一水道、十步一大渠的地方,可要时时刻刻小心的。

  想着想着,忽然,她眼前伸来一只肥肥厚厚的手。“姑娘,你没事吧?”那人问。

  “没事没事!只要不掉进水里边都没……嗄?”抬眼看着那人,不禁,她皱起眉头。

  “哎呀,原来是耆长府上的小厨娘,我有没有撞伤你啊?”那身型富态的男子笑了笑。

  “没。”躲过他伸来的手,她径自爬起,而后撢撢脏掉的衫裙,同时,她亦在脏裙上找到了个磨破的洞,而指头则穿过洞检查着。

  见状,男子笑道:“裙子破了吗?小问题,来人。”

  “少爷。”他随身的小厮上前来。

  “先到我去价的那家布庄叫人裁匹上好的布,说是我要给姑娘做衣的,叫他们动作快点,要多少问我给。”对小厮使完眼色,回过头,手就又直往女子身上去。“来,你受伤了我扶你,等我们走到布庄,你的衣服就做好了。”

  “啪--”地一声,女子很快用力打掉那只即将摸上自己腰间的猪蹄。才眨眼光景,那男子的蹄背就也浮出了个红肿的印子。

  “喂!你--”被打的人没吭声,反倒是小厮紧张得很。

  白了两人一眼,女子撇嘴。

  “不必了,老娘我摔破了自个儿的衣服,当然自己补,不用你费心,如果赚银子多,不如帮你爹娘裁衣去。”那一下还算轻的,只要她再用力些,铁断了他那恶名昭彰见女人就摸的贱手!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往耆长府邸方向去,抛下两人。

  “少爷,您没事吧?这女人真是不识相,还以为自己是凤凰来着。”小厮咛口。

  “不识相?你觉得她不识相,我倒觉得她很够味。什么女人我没瞧过?就只有这种……”吐了口唾沫在发烫的手背上,抚了抚,可目光却始终不离那背影。

  闻言,两眼登时一亮。“少爷,您的意思是?”

  “呵呵呵……”顿时,小桥流水的明媚景色中,掺上了阵阵不协调的猥琐味道。

  真倒霉,怎么一大清早就让她遇上个全城最惹人嫌的烂人?跑回耆长府邸,满肚子闷气的于阳在后门外就嗅到了一阵扑鼻的香味。嗯,还是香的,没有焦味,应该没事吧?

  进了门,她赶忙往灶房方向钻。而走进灶房,里头除了一只狂喷着蒸气的大砂锅,就剩地上笼子里装着的两只肥鸡咕咕地叫着;其它,连个人影儿也没有。

  回身,人杵到了门口,她手叉在腰间,对着后院四处张望了又张望。

  “啧,这小子!要他来帮我割鸡,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好久,仍不见人,最后她只得先将鸡笼往灶房外头挪,且在笼上搁了把菜刀。

  再回到屋内,她把炉灶里的火降下,跟着取来湿布,覆上锅盖而后掀起,顿时锅里的菜肴香味四溢。抄起一双筷,她朝锅里那丰腴却不油腻且开口填了鱼片的羊肋肉戳去,但见筷尖没入肉中,肉泌金汁。嗯……汤成白乳了,姜、花椒、茴香、橘丝皮的味道也应该入了肉了,现在只要再加上菇和笋,应该就可以起锅了。

  许是习惯,她顺手就将那戳过羊肉的筷子往嘴巴送,而忍不住那鲜香溢嘴的滋味,她舔完竹筷,又想再探回锅中。

  咻!

  “好痛!”忽地,背上传来一阵痛,那痛害得她掉了手上的筷,且反应地将手摸上被人鞭及的背部。她抓了抓痛处,且回过身。

  “你去哪里了?”一名花发驼背、手执竹枝的老人就站在她身后,他脸色凌厉。

  看着老人,目光闪烁,咕哝道:“我……我没去哪儿呀。”

  咻!又是一声,这回细竹不留情地鞭在于阳的上臂处。“要我说多少遍!想当一名好厨子,就要对锅里的菜负起责任,菜没洗干净、佐料没放对、火没控制好,都是对灶君的侮辱!”

  听了,于阳两道浓眉再忍不住地皱起。“爷说的我都晓得,我是算好了时间才离开的,还有……问题是我并不想当厨子呀!这个我早几百年就跟您说过了。”

  “还说!”闻言,执着细竹的手又再度高举。

  又要打了?每回被她的爷爷抓到她开溜,都是这么一顿打的。抬着脸,她绷起全身肌肉,准备迎接那疼痛。只是……

  咻地,竹枝是落下了,可却不落在她身上,她疑惑地抬眼看着那面无表情的老人。

  “看在锅里的东西没烧坏,我先饶你这次,下回你再犯试试。”放下竹枝,老人睨了眼砂锅,而后将手往身后一背,便转身往屋外走去,只是当他就要出门之际,却又传来一声:“于月,如果你当真这么闲,那就把那些多出来的时间用在祖传的谱子上,那样会比你到外面和男人厮混得好,要晓得,灶君只挑和食物有缘的人,你该珍惜。而且,我的时间不多了,在你找到懂得你做菜的心的人之前,你该不希望我死不瞑目吧﹖”

  哇,死不瞑目?又是这句令她浑身难受的话!

  只是丢下话,老人驼背的身影,就也消失在门外。所以对着门口,她也只能一个人呐呐道:“每回都灶君灶君、菜心菜心的,我哪时跟谁混去了?我不过是想喘口气。况且我也不是很会做菜的于月,于月她早在十一年前……就没了,我是于阳,爱吃东西、力气很大的于阳啊,您怎么老搞不清楚?”

  天晓得,这些话她已经说过了几遍,但她的爷爷却似乎没一次将它听进耳里,放到心里。

  以前的爷,爱喝酒,虽然每次喝醉了难免会将她和于月认错,但失去双亲的她俩毕竟是他一手带大,所以最后他还是会笑着更正过来。可,自从于月死后的那一年,他这毛病好像又变严重了,或者,该说是他像彻底变了个人。现在的他,虽然一滴酒也不沾,可也从来没一次认出她来。他似乎只记得督促她、要她学好灶房里的事,其它的,诸如她的心情,他好像一点都不关心,就好像除了做菜,他和她已经不带任何关系。

  有时候她甚至会怀疑,现在的爷,究竟还是不是那个情愿自己不吃东西,也坚持要喂饱她和于月的那个爷?

  “咦?啥味道?糟糕!”原本还心酸着,可眨眼,于阳又立即回过神来,因为锅里的食物已传来些微的焦味。

  一急,忘了拿湿布垫手,她便忙着搬起仍在灶上的砂锅,而等她被锅耳的高温烫得哇哇叫的时候,也已不能放手。所以她只好忍着痛,迅速将那砂锅摆上一旁的大圆桌。  滋!

  “烫死我了!”等锅一落桌,她就连忙缩回手,且往水缸里浸,眼看两只手掌在水里变得愈来愈红,红得像沁血,她这才想到那放在柜子高处,能马上止痛烫伤药膏。

  于是,手离了水,人也走到柜子边路起脚想拿膏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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