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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缺气吗?不多想,她凑上自己的嘴巴渡了些许空气给他,可却仍不见他醒来。“真是,早跟你说了别来的,还来!”

  唉,算了,现在骂他,他也听不见!

  陷身于涡流中,苏映潮也感吃力,尤其还抓着江重涛极沉重的身子,不再迟疑,她口中喃喃:

  “叱咄,脚下之水皆我座下,呼邪,涡神浪鬼速从我令,万、众、净、空!”

  命令一出,转眼间,那原本强大凶猛的涡流竟化为一波柔水,乖顺地圈围着两条身躯轻轻缭绕、盘旋,而远处也只剩几道白雾不死心地叫嚣呜咽着。

  见状,苏映潮只好掀开腰间竹篓,唤出旋龟:“破仔,水底冤魂我一向没辙,你帮我赶赶。”

  闻言,只见那竹篓摆呀摆地,且停了半刻。“破破!”忽地,里头喷出一道龟影,它直直对着那些难缠的白雾追去。

  “呀呵,就知道这个你最行!”瞅着那在水底极其灵活的小影子,她笑,而低眼望住那江重涛,却不住攒眉。

  唉,上头下雨刮风、浪又太大,看来还是得先找个地方避避。

  第六章

  乳白色的岩石怜峭,如钟、如笋、如柱般嵌挂在石壁上,地上水湟处处,无限扩张的空间里,不绝地响着清脆的水流声。

  然,那水声叮咚不断,某处传来的喃语声也跟着不甘寂寞,她念着念着,还不时掺杂几句骂。

  “好累,累死我,没事长这么高大做啥?”由水底洞穴钻进,苏映潮好不容易才将江重涛背到了一处较干爽的台地上。抬眼向那透着光却高不可及的小洞,又愣瞪着四下一片白皑皑的景色。“啐,怎外头下雨,里头也跟着下雨?这下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能不能出去、怎么出去又是一回事,尤其你还不醒……喂,重涛兄?”

  她轻轻拍着膝盖上的那张脸,因为石头硬,怕他不舒服,所以她才提供了自个儿的腿让他当枕。只是凝视着他的脸,她又不禁想起他在水中,那坚定且毫不畏死的眼神,而心底亦悄悄生出了一股怜惜。末了,她悠悠地叹了口长气。

  “唉……到底是为了谁,你要这么拼命呢?今天若不是我,你可死定了!”只是……呵,她却还是忍不住要为他这份执着所感动。摸上他的额,她帮着拂去黏在上头的湿发,解去他后脑上松缠的半截绦带,并将他的长发晾了开。“这个……等你头发干了再还你吧。”

  将那绦带收起,她又盯上他紧闭着的眼,挺直的鼻梁和丰厚的唇。

  ……唇?“喂,我有没有说过,你……笑起来很好看,而且说话也很好听?还有我……打从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和一般男人不同?”

  不知不觉,她摸摸那抿着的唇瓣,跟着,她低头将自己的唇瓣贴上他的……而再抬起头,她心中更漾起了一波波难以自制的悸动。天,她该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

  原本,她还以为自己只是喜欢他明朗的个性;原本,她还以为是因为他与她都是和江河息息相关之人,所以也才对他有着无比的亲切感,没想到……

  唉,难道个性太简单也是个错?简单挑个人就跟,简单挑艘船就上,简单挑个人就喜欢?努力想着,但到最后她还是以哀号收尾。她无力地以额抵上他的额。

  “我知道我脑筋简单,但是却晓得根本不该喜欢上一个人,你是人哪,可我不是!天知道……天知道我现在居然连你想救的那个人都嫉妒,真希望她不是名女子。”先万别呀!千万别是!“‘她’……不会是个女的吧,重涛兄?”抬起垮着的脸,呆呆瞅着他。

  “唔……”

  “呀!”

  岂知那枕在她膝上的人居然在这时有了反应,她骇了一跳,立即站起。也因为这下意识的动作,咚地一声,江重涛脑袋叩地。

  “笨蛋!”骂了自己一句,又马上趋前捧起他的头。“不会有事吧?这下没淹死却让我给摔死了。”

  看着也揉着他的后脑勺,可他的鼻竟就这么流出血水来。

  “唉!不会吧?”她帮他擦去,同时也发现他的耳朵也跟着淌出血水。“这下死了。”这七孔流血是只有淹死的人才会有的耶!不行不行呀!重涛兄……

  “你……”

  “嗄?没死?”正当她七手八脚帮着擦掉那流淌的血水时,那一直紧闭着的双眸,缓缓掀了开来。

  “谁……”半闭着眼,他哑问。

  “谁?”两眼似铜铃。“我是苏映潮呀,你看不清楚吗?还是……还是脑袋被我摔坏了?不过摔坏就算了,可别摔死,你醒了吗?重涛兄,醒了吗?”

  醒了吗?醒了……

  只依稀望进一张慌张的脸和一道慌张的声音,江重涛便又沉沉地陷入那场纠缠他许久的梦露。而梦里——

  “缎儿!你醒了吗?是我,重涛大哥。”趁着黑夜,他翻过了高墙,进入了那他从不曾由正门进去过的宅第,找着了缎儿的房间,他如同幼时一样只在窗外轻唤。

  只是这回里头的人并未像以往一样,立即开了窗探出头来。

  “缎儿。”又焦心地敲敲窗片,但房里依旧无声。自那次在他的船上受伤后,他便没再见过她,而至今也已过月余。他还记得那一天将缎儿送到医馆,然后通知她爹娘来的时候,那场景是多么地难堪。

  她那本来就不喜欢他的爹不仅怒骂他穷人痴想,甚至对他拳脚相向;而她娘虽然多少清楚他这个与缎儿青梅竹马的玩伴,可迫于当时的情状,她也只是默不吭声,始终哭着。对于这结果他虽感到无奈,但却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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