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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老妇脸上的笑容骤然逸去,换上的是两年来如一日的冷漠。“要让你代表我们申家出去抛头露面,当然是不可能!”一句话碎了兰舫的梦。

  沉默几许,硬着头皮开口:“娘,为什么不行?兰舫会尽力学。”

  审视着眼前那张天妒的红颜,无忌讳地回道:“到现在你还是一点觉悟都没有,晓不晓得你当玉匠的爹怎么招祸的?”

  她爹……是给一些不肖之徒给罗织入狱的,不是吗?就为一柄玉骨扇。那柄扇明明是以和阗精玉制成,却给诬称为劣石之作,她还曾到府衙击鼓鸣冤,但仍动不了那群富家子弟半分。

  “我爹他是让人……”

  “你爹会冤死在牢中,全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得你不到,那些人也不会将愤恨转到你爹身上。”要不是那一次的劣玉风波,因买卖结识那一群官家子弟的阔天也不会迷恋上她,更不会不顾她这个为娘的反对,硬是坏了多年交情,解除与表亲家门当户对的婚约,选择迎娶这市井之女入门。

  由此可知,她更是个祸水,不过幸得她将她藏在深院里两年,才淡了外头男人的欲念。

  “娘……”这番话,像把锥子直直刺入了她的心坎,难受在心中,可却没法辩驳,因为这想法始终存在,只是她从未说出口。莫非……她生得这张脸真是罪过?而婆婆她也是因为这张脸所以一直不喜欢她,

  氤氲着淡愁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瞅着老妇,令老妇颇感不自在。

  “咳,这件事就不用再提了,我不会答应,要是告诉阔天,答案也是一样。”

  撂下话,拂袖而去,唯留下笃笃地拐杖触地声,迥荡在空旷的廊内。

  不管谁同她说,答案都是“不”吗?难道她就真这么不喜欢她,因为她不想阔天娶她,因为她不该生成这样,

  一阵带着桂香的薰风拂来,怔仲中的兰舫才晓得该做些一动作,好打破她那一直以来无人分担的无奈迫境。是以,她轻移莲步,在长廊上无意识漫走,不知不觉中,她又走回藏物库。

  好似有人召唤,她跨进了库房,瞧见里头犹剩适才她要他善后的那名家丁。“差不多了,你可以先下去做其它的事了,关门上锁的事由我来吧!”她朝他拈笑。

  听了话,家丁退下去,倏时,足足有三个厢房大的库房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立于四下堆满瓶瓮鼎盒的层层酸枝架中,她渺小地像颗飘荡在空气中的尘子,好似风一吹,就会消失在沧茫天地间。

  她……好像总是这么孤孤单单的。从爹仙逝,从嫁入申家,从阔天离家后,她……好像就是这么孓然一人了,要说有人能与她作伴,便只有她腹中三个月馀大的胎儿,以及……房里斗柜中,那根爹遗留下来的世传宝——白玉凤头钗。

  在房子里又发呆许久,她这才拿起搁在一旁桌上的锁,准备出门将库子关上。

  只是,当她人跨出门,回身将两扇大木门拉近的当儿,却由门缝里觑见屋里架上的某物,那是一只价值不菲的西周青瓷四耳叠。

  那罍罐置于架子最高层,却一半露出架外,呈现摇摇欲坠的险状。是整理的人没搁好吧,心头一悸,她庆幸自己在关上门之前发现它,要不等买卖的人来库里拣选,一定会多见这件稀珍的碎尸。而且依婆婆的性子,届时闯祸的人可有得苦的。

  将门推出一道大缝,她手脚轻灵地回到屋内,并拉来一把木椅,拾起裙摆,她挺着微隆的肚皮辛苦地踏上椅,跟着伸出手想将高处的罍罐推进架内,只是那高度有点太过,任她怎伸指头都触不着,虽然眼瞧只差”小节。

  该找人来帮忙吗?越过她搭在架上的手臂,眼儿凝住门缝外,因为高度,这一刻的她胆小的天性自然又作祟,可又怕她一下椅,那罍罐就会被这小骚动给震落。

  回眸再盯望住头顶上的物品,她心里衡量着若踏上酸枝架,应该可以顺利将东西推进去吧,而且只一下,应该不会有关系,动作轻点就没关系。于是不多想,为不让木架踩脏,她脱下一只鞋,提起脚就踏上木架,并将手攀上高处,脚下一着力,身子立即向上攀升,跟着她伸手扶住罍底,准备将它往里托。

  “快来人,少爷回来了!”就在这时,她听见外头有人叫。

  阔天……是阔天回来了吗?唇儿骤扬,猛地一回首,注意力全给了门外。“阔天……”

  许是心急,她连忙想完成手上的动作,于是她将罍罐推了进去,更在完成动作后急着想下架子,可她却彻底忽略了脚板儿上还套着的绢袜,那绢质细致,使得她脚下一滑,整个身子就这么失去重心往后躺去……

  “少夫人!您在里头吗?”库子外头来了名家丁,呼唤声有些仓卒,他推门而进,仅见兰舫正将木椅推回原位,她一手吃力地扶着腰。“少夫人您?”

  她伸手指着架上。“适才那一罐差点落架,幸好我将它推进去了。”罍罐确已正了位置。

  “这……应该让我们下人来做就好了,万一让您摔着,那……”

  “我没关系,只是有点扭了腰,方才是你喊了少爷回来了吗?”眉眼中的喜悦无从掩饰,她将门销交给家丁,人奔出了门就急着往大厅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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