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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若茴雾朦朦的掀开了被单,看着一个穿著白衬衫的男人坐在床的另一侧,以耳及肩夹着话筒,边双手挽着袖边说话,她猛然弹起上身,爬过去,抢下了贴在他耳际的话筒,盘腿而坐后,对着话筒大喊了一声,“妈!”

  “林若茴!他是谁?你房里怎么有个男人?现在才早上九点多而已!是不是有人闯空门、持刀威胁你?”

  若茴抓了抓头发,重拍额头回道:“都不是,是……修水管的,你知道他们都很忙,平常我不在家,只好特别请他们在这个时候来。啊!”若茴突然尖叫了一声,急忙捂住话筒,狠狠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因为他趁她慌乱之际,竟溜到她身后,掀起她的棉衣,将淫嘴落在她的背脊上,咬了她一下,双手不安分地上下抚摸、吃她豆腐。若茴苦着脸,一手执话筒,一手拉好衣服,对着线上急躁的母亲说:“没事!我只是被一只从水管蹦出的死蟑螂吓了一跳。妈,有……事……吗?”最后那三个重音是为了配合她拉回衣角的动作。

  “当然有!我只是想确定今早上报的倒霉女人是不是你罢了,一大堆亲戚都打电话来问我!你女儿小茴茴要结婚了吗?还问我那个败坏善良风俗的日本人付了多少聘礼。

  有人甚至开玩笑的说,果真如此,千万要狠敲一笔,为你的第二春多攒点保障、预买保险。哈!赔钱生意没人干,杀头生意有人做,没有一家有大脑的保险公司会受保的,准赔定了!唉!真是无稽!”

  若茴搔搔颈背,避开他所喷出的鼻息,然后揉拭眼睛,不解地问:“妈,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报上说!有个跟你同名同姓的笨女人要嫁给那个荤素不忌的日籍大亨……广崎日一。”

  轰隆一声雷鸣在若茴脑里迸响,满天红绿烟火四散,她随即大叫道:“我的妈!你再说一遍!”

  “听你的口气就知道这绝对不是真的,我女儿眼光一向是顶尖的,怎么会看上那种不郎不秀的登徒子呢!反正别家女儿想急着超生也没我的事。好啦!我放心了!中午别回来吃饭了,记得到晶华啊!好不容易那个加州伯克莱博士肯再见你,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我也才有面子。不吵你了,继续睡吧!”

  “妈!等等!且慢挂电话……妈!”若茴皱眉听着母亲切断电话,随即狠狠摔上话筒,抽掉紧黏在自己身上的那双淫手,转身跳下床,大吼:“你……你给我一五一十的解释清楚!”

  他一脸嬉笑的转开话题说:“你说你的水管被堵住了?正巧我是内行人,不过久没练习,可能有些生疏,可得多包涵些。是厨房的吗?”

  若茴楞了一下,看着他直起修长的身子要往厨房走去,急忙挡住他的路,“你不要闪烁其词,我要解释,现在!”

  “解释?”他狡滑地转了一下眼珠,“没什么啊!我三十六了,人家问我是否想要讨个老婆好过年?而我说是啊;人家再问我有没有心仪的对象?而我说想娶个叫林若茴的女人罢了。你到底要不要我修水管呢?”

  若茴真想拿个棒槌把他打出去!他以为他可以像一阵风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然后再次摆布她,把她当傀儡般地戏耍,随便任他折足切臂、扭颈弓身,不吐怨怒?

  “不用!你最好马上离开,我这里不欢迎你来。”若茴刚说完话,一阵电话铃又响了起来,她见他移动身子,马上拔腿要去切电话,但还是慢了一步。

  “喂,哪里找?喔!你打错了,这里是大安分局。”说着霸道的切了电话。

  若茴气得大叫:“你患失心疯了!人家拨错电话就算了,干嘛骗人?”

  不到一秒,电话铃又响,他稳稳地接起来听,闷不作声,过了良久才说:“你问我混那个道上的?我混日本三口组的。圣母峰爬了九年,还蹲在山腰下,你可以收拾行囊、打道回府了,赵先生!”他眼尖地瞄到若茴冲上前抢话筒,便伸出长臂挡着她,嘴里还不客气的说:“凭你的身分,还不够格问我是谁,你最好别再打来!”然后将电话插头拔掉,一劳永逸。

  “你真过分!他是我朋友!”若茴气得猛捶他的胸膛,“你没有权利这样对我的朋友!”

  他抓着若茴的手腕,小声地解释:“他根本是想脚踏两条船。”

  “我早就知道了,但他只是好朋友,与你相比,他是小巫见大巫了,你说这种话也不觉惭愧吗?”

  他嘴一撇,无法否认,才建议说:“现在开始觉得有一点了。我们中午出去走走吧!”

  “不好!我中午有事,你马上给我走人,而且别再来了。”若茴推着他走到门边,经过衣架时,顺手拿起黑外套及男鞋,往他身上一塞,门一拉,“不见!”

  金楞机伶地以膝挡着门,问:“你要去哪?”

  “疯子才会告诉你我要去哪!广崎先生!”若茴龇牙咧嘴地跟他做了一个鬼脸,踹他一脚,不客气的摔上了厚重的铁门。

  温馨的阳光隔着玻璃直照上若茴的头上,她苦着脸坐在餐厅内,强迫自己听着这个大博士发表高见。浓眉大眼的他的确很高,长相够得上帅的标准,带了一副斯文的眼镜,谈吐看来也还算得体,但是在短短不到一个小时里,若茴已听腻了一百个“you know”,只想咆哮地跟他说:“I don't know!”。但她只是专心吃饭、拉长耳朵听,根本不想插嘴。

  “听贝阿姨提过,你曾去欧洲留学过,这很好,能出去见识见识总是件好事。不过没有念个名堂就回来,实在很可惜。You know,处身于一个知识爆炸的年代,人要不断充实自己,才不会为潮流所淘汰。You know,我本来可以在美国就近找到一个好对象,但是鲜少有女孩子的观念能和我的配合上,何况最近盛传字母病,做个平常朋友倒可以,但遇上婚姻大事时就得照规矩来了。我们关家算是传统、严谨的望族,家父、家母总希望我能娶到一个秀外慧中、听话守分的中国好女孩。家母曾大大褒扬你的优点,如今见着,还不得不同意家母的话,你的学历条件虽说弱了点,但是我认为那一点实在是弱得微不足道………”

  若茴挤出了一个假笑,假装回过头去,突然地看到对桌有位带墨镜的男子朝她的方向看过来,与她的目光交会不到一秒后,马上又转回去对同伴说话,这教若茴不禁竖长了耳朵,去听那个人用要死不活的音调说:“嗯!江先生,你们这里的猪肉味道真美,我可以问一下是哪个品种的吗?”

  应是叫江先生的人说话道:“先生,您问这问题用意何在?”

  那个懒洋洋的声音解释道:“是这样的,我有位飘洋过海回来、名叫艾冬弄(I don't know)的朋友,是个‘笑子’,奉父母之命,回国想找头基因优良的母猪育种以改良肉类品质,但最近因为市场病变,死猪甚多,又唯恐找到带原菌的母猪,特别要我帮他注意一下。”

  那位江先生会意地回道:“有时候怪不得母猪的,如果是猪哥本人天生偏执或神经质的话,猪小姐的基因品种再好,也没啥用。”

  若茴听到这,双手紧握刀叉,强力地憋住了气,但还是不小心笑出声。

  大博士微皱着眉,对她的行为很不以为然,但为了表示大方的气度,便视若无睹的继续发表高见,“我认为以林小姐严谨自持的家风而言,对于时下所谓的……嗯!性开放和女性声援主义一定大为反感……”

  “事实上,”若茴抖颤着唇,忍笑说:“我母亲认为处身于新纪元里,若不自立自强成为新女性的话,是件可耻的行为。”

  大博士一时为之语塞,良久才说:“对!对!但不见得要完全摒弃三从、四德吧?

  若能……”

  若茴的心思又集中到另一桌那边,那男人说:“我那位朋友还很挑呢!”

  “怎么说?”

  “他坚持要的母猪,还非得是头处猪!这可难了!总不能以人之心度处猪之腹吧!

  不过这项好解决,只要我特别觅得一只新生猪,将它看牢一点,问题便可迎刃而解。但他又出了另一道难题给我。”

  “什么样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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