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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大非耦!

  这句成语曾是我最深切的痛!有时痛得我只想拿把镰刀从腹部横切而过,划肠破肚、腰斩以自裁。

  如今呢?

  我可以哈哈朗笑三声,反问自己:Sowhat!我邹怀鲁生来就不爱吃莲“藕”!

  打从脱离娘胎二十七年以来,我就叫邹怀鲁。曾经在年幼无知时,受汉朝“衰死特家族”(凡修过国中英文者,该如此义是‘衰’+est最高级)飞将军李广的乖孙──那个榜上有名、头号衰到家的倒戈将军──李陵的情结之累,差点想不开,死缠著老家伙(我爹啦!)把我的名字更改成“邹陵”;原因无他,只因衰大哥是我觊觎多年(目欲)、垂涎多时(口欲)的俏佳人的梦中情人!

  乖乖个隆咚!由微观大,她够乖戾、叛逆、反传统了吧!这些年来,她小约翰甘乃迪、马英九、刘德华等大帅哥谁都看不上眼,竟会暗恋、思慕一个兵败名裂的老头子!

  他们之间的差龄少说也有两千岁!吁,天怜我也!没让我俩生在古代,否则要我动刀、动枪、抢老婆,那实在是件难事。(因为我很懒,干不出那种文人堕落、斯文扫地的事。)

  从字义上推看,你们不难猜出我与夫子老祖宗是山东曲阜同乡。长相说不上英俊盖世,比上无法跨跃亚兰德伦的酷门槛(换句大言不惭的话说,我长得不差啦,跟他一样迷煞人),比下也还不至于输给四大天王中的任何一位仁兄。

  就现代人的眼光来看,我不长不短──喔!请诸位不要曲解我的意思,生性纯真、出污泥而不染的我,所指的是──我的身高不长不短,刚好六尺,走经家中玄关门时,不会被水晶吊灯撞得七荤八素、杠上开花。

  别的本事没有,唯装死、装小、装无辜是我的特长,懂得忍辱负重、见机行事;再提及个人优点的话,那是花个三天三夜也挤不出半点可观之处,唯独爱屋及乌的天性可拿来大作文章。

  在此特有一桩消息要对诸位宣布──荷包孔方兄,你被打炸了,要花钱才得消灾的!

  我和我的乌龙俏新娘牟为盼,需要的贡品已明列于附表上,看你们是要以“均输”

  或“平准”的方式解决这个红炸弹都行,只要你有本事的话。

  你被分派的指示是──东海里泡了千年澡的龙王角与失传多年的广陵散!(这是两样东西,可别笨笨地以为是同一样,兼程跑到非洲找,那是犯法的勾当,我邹怀鲁虽然爱数白花花的钞票,但还不至于陷朋友于不义。)

  本人即将于一九九五年四月一日愚人节那天交出我的自由与清白,为了告别我的单身生涯,友人为我在三十一日晚上举行一个光棍告别仪式,有空的话不妨前来凑个热闹。

  乐观事成的朋友,请您别为我高兴得太早,以免又遭无妄的天妒;怕惨不忍睹的朋友,也请您别为我哭泣,毕竟七七事变我都一一熬过来了,想来第八次也不会太难。

  这次本人有九成九九的把握,我的乌龙新娘不会再赖皮、爽约,搞个恶意的缺席。

  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自信满满、一口咬定她不会大摆乌龙吗?

  嘿!嘿!请诸君您拭目以待吧!

  第一章

  牟家今儿个办喜事,是次子牟定中迎娶新妇的大日子。大清早来,太阳尚未东斜,一屋子的人从楼上忙到楼下,从门里挥汗至门外,挂红布、弄喜帐,好不忙碌。

  所有的人,包括父亲牟冠宇、母亲陈月倩、大儿子牟允中,皆已穿戴整齐地坐在客厅里,就等新郎倌现身。

  “允中,你去看看定中准备好了没,他今天可是主人,错过了吉时,可要坏事了。”

  “爸,离吉时尚有一个小时,不可能错过的啦!”牟允中不理解为何他老爸会这么性急,平时他是稳重、威严得很,少有手足无措的窘态。“再说新娘家就在隔壁,他要跑也无处可藏身。”

  “你这是什么话?要跑都躲不掉!他牟定中能娶到邹家二小姐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

  牟冠宇教训道:“说到这点,你也该骂,我培育你到三十三岁了,还这么不懂事,不懂得体贴太太的心意,你和邹娴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牟允中耸耸肩,不愿多谈。

  “没什么!没什么她昨天会哭得这么伤心的回娘家住!要不是我凑巧经过,瞥见她倒在亲家翁怀里哭诉的话,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事实上,他至今还是不明就里。

  在一旁静坐良久的陈月倩适时阻断了这对父子间的小冲突,安抚道:“冠宇,这是他们年轻人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好歹今天还是老二的大喜日,可别教你们俩的争执给冲散了。”

  牟冠宇会意地点头,并咳了一下,回头盯著大儿子,“我们家之所以能熬到现在,还是因为有你丈人的鼎力相助才逃过一劫,得以有丰衣足食的享受,这一点你要牢记,绝对不能做出对不起邹娴的事来。”

  “我从未做出违反礼教的事,只要她别疑神疑鬼、乱发小姐脾气就好。”牟允中心中有许多怨怒,这股怒,绝非一日可肇之积可以成篑。

  “哪一个女人不疑神疑鬼啊?”牟冠宇失去耐性,不暇思索地大叫起来,随即听到老婆重咳一声后,才收敛了音量,“你要多体谅她,不能只因她爱拈酸吃醋就说她乱发小姐脾气,她还是有许多的优点啊!譬如说:她热心公义。”

  “那是因为她死要面子,再加上她无所事事。”牟允中不客气的点破父亲的论点。

  “她既不抽烟又不打牌,生活规律。”

  “她不抽烟,是因为她有洁癖;她不打牌,是因为她脑筋笨得转不了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她生活规律,是因为她……”牟允中突然嗄然住口。

  “她怎样?”牟冠宇眉一挑,讽刺地道:“词穷了吧!哼,她根本就无剔可挑,是你自己鸡蛋里挑骨头。趁著今天这个机会,你说句好话逗她开心,把她劝回家吧!”

  牟允中勉为其难的颔首,不愿再多谈下去。“我上楼去看看定中准备好了没。”

  牟冠宇也若有所思地点头,灵光一闪,说:“顺便探一下为盼那丫头打扮妥当了没,要她穿戴得体些。虽然我们实在配不上人家,也别让邹家亲戚有机会嘲笑说她高攀不上邹家。”

  牟允中听著父亲矛盾的话,苦笑地点了头,长腿一直,离开沙发朝楼梯走去。

  与邹家结为亲戚这件事上,父亲有双重标准──牟家儿子把邹家千金娶回来,算是报恩,会以善待对方女儿作为报答的方式;邹家儿子若想要迎娶牟家千金,那简直是邹家那个皇太子宝贝要娶个乞女一般,会遭天谴似的。

  刚巧要牟冠宇的小活佛做出纾尊降贵的低就事,那是门儿都没有的事──他宁愿把自己女儿送进尼姑庵里,抵死也不答应婚事。

  ※※※

  牟为盼独自坐在卧室阳台的栏杆上,晃动著长腿,低头沉思著。

  她心中有好多问号像泡沫般地“噗噗”浮现,其中两个便是──为什么我们牟家得和隔壁的邹家牵扯不清?除了敦亲睦邻外,还得赔上哥哥们的幸福?

  难道只因为邹家的大小姐看上大哥允中,邹家的二小姐爱上了二哥定中,所以爸爸便要牺牲自己的儿子来报答邹叔叔曾经施恩的大德?

  透过一片枝叶紧紧相依的树梢,漫视过草坪,略过一道围墙后,牟为盼翘首看著远端的大宅,听著忽隐忽现的吠声此起彼落汪汪地叫著。那是邹家那个外强中乾、秀而不实、不事生产、钱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邹怀鲁的爱犬的噪音;一只秋田及两只大麦町。

  俗语说: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狗,一点也不假。

  只见一根木棍从茂盛的树丛间凌空划过,秋田及大麦町们便张嘴像飕飕疾箭般地飞奔而出,争先恐后地要去衔那一根木棍,最后秋田快了一步,捡回去给它们的主人,然后扬首、摇尾乞怜地蹲踞著,想博得主人在颈项间搔动呵痒。

  瞄见那个穿著白牛仔裤的长影子,牟为盼赶紧扭开头不愿看他。

  其实怪不得她牟为盼对邹怀鲁心存偏见,任何一个有大脑的人,绝对会和他们一家老小保持适当距离,划清界限。

  从小到大,她因为邹怀鲁的关系吃了不少鞭子;而两个哥哥也因为邹怀鲁的姊姊挨了不少的骂。每次遇到两家小孩游戏翻脸、吵闹纠纷时,她父亲不保持中立就算了,反而是一面倒,且专门倒向敌方,总是陷他们兄妹三人于劣势挨骂的局面,教人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是爹娘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弃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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