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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鸣般的嗓门,刮剌剌地在马房前响起,“小子!快帮公主找一匹马来。”

  耿毅体贴公主人娇体弱,想了一下,便牵出一匹栗马来。

  武士回身看了一下公主。

  公主嘴一抿,对耿毅的选择不甚满意,同武士讲了几句契丹土语,“叫那笨牛牵‘迎风’出来。”

  武士将话转给他,省略笨牛这一句。“公主想骑‘迎风’,你替她打点一下。”

  耿毅知道耶律檀心唤他笨牛,但他不介意,反正洛阳一住三个月,让他了解所谓的王公贵族,出身虽然显赫,但是说话有时粗鄙得比市井駻妇还难入耳。

  他不与她计较,反而好意提醒公主,“迎风个性悍躁不羁,怕要得罪公主。要不,我再挑另一匹快马给公主。”

  “放肆!谁要你出主意。我要迎风,你就照我的意思办。”

  围在她周遭的契丹武士像护法天神似的一列排开,雄赳赳地与耿毅大眼瞪小眼。

  耿毅只好将迎风牵出来。

  见到耶律檀心向马儿走来,他忙将两手迭在一起,好方便让她踩着手背上马。

  怎知姑娘她不领情,马鞭一扬,作势往他的手挥下去,要他闪开一些。

  他没闪退,反而挑衅地瞪着她,赌她虚张声势,不会狠到将鞭子挥下来。

  果然,她及时收了鞭,只不过脸上带了一种不满,鄙夷地对他斥道:“你一身马粪,不怕污了本宫的靴吗?”

  耿毅冷漠地往后退,面无表情地牵着缰绳,替她稳住马儿,默不作声地吞下受辱的感觉。

  她在契丹武士的协助下,跃上了马,主动伸长一手,示意耿毅将马缰递给她,然后两腿轻夹马腹,“驾”地一声便率先飞驰了出去。

  其余武士则从容地上了自己的健马,尾随其后。

  耿毅目送这位公主骑马的英姿与驾驭骏马的能耐,继而了解,原来,她的外表虽然娇气十足,骨子里却不是娇生惯养的。

  还有,她真的是令人百思不解!

  她不是嫌他的手会玷污她的靴吗?怎么就不怕他递给她缰绳的手骯脏呢?

  这个契丹公主真是古怪得可以了。

  耿毅收工后,到河边换洗,趁着天仍光亮,打起探望娘亲的主意。

  他站在娘的坟前,看着地上已躺着一篮鲜花,嘴边也挂起了一丝浅笑,自嘲道:“真想不到那个契丹公主待娘比待我来得好,分明是瞧不起活人来着。”

  可是他这个活人还真甘心受她这种阴阳怪气呢!

  如同以往,他在娘的坟前盘坐,只不过这回话少了,发楞的时候多了些。

  他想到什么似的掏出怀间的小玉笛,跟母亲叩了一个头,央求道:“娘,孩儿吹得不好,不喜欢的话还请忍一忍。”

  耿毅生涩地吹完一首小调,稍停下来将笛口抹净,他自觉技术差劲,瞅了一下娘的碑,自动将笛子塞回胸襟里。

  寂静的山林间有着不同以往的气息,幽隐若灭的琴声与绵长的歌讴,随着阵阵长风,从山头深处往耿毅所在之处飘来。

  耿毅好奇地循音探去,在岔路小径上走走停停地摸索,来到乐音源头处。

  他隐在矮树丛间,发现弹唱音乐的三个人里,竟有两位是他认识的!

  抱着琵琶弹奏的耶律檀心是一个,穿着白袄锦衣拉着奚琴的耶律倍又是另一个,至于最后一个吹箫的弄曲人,则是一位穿着青衣的光头和尚。

  箫的沉稳压抑,和缓了激越澎湃的琵琶声,让哀愁的奚琴音质更加幽远凄凉。

  耿毅但觉奇怪,想这三人不搭调的身分组合在一起时,却能演奏出圆满的乐音,让他听得浑然忘我。

  也不知究竟有多久,他这个偷听者仍觉得意犹未尽,演奏的人却都觉得该适可而止…

  三人从头至尾没交换过一句话,耶律檀心随着耶律倍离去,留下和尚一人,独坐林下吹箫。

  风将箫声送进耿毅耳中,也印在他的记忆里。

  耿毅悄悄地掏出怀中的短笛,效仿和尚吹了几曲无音的调子,结果他一时忘我,将音吹漏了。

  箫声随即停止,和尚也缓步走近他匿身的树丛之间。“我正纳闷,你这个青春少年能忍到什么时候?”

  耿毅自觉理亏,老实地答道:“我循音而至,一时感动,不忍离去,也没敢打扰大师们。”

  “你喜欢刚才听到的曲调?”

  “是。”

  “想偷个一招半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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