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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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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并不喜欢这个决定。她明明就站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却要闭上眼睛关上耳朵假装没看见她。他身体每根骨骸都喊叫着希望跟她说话,再见她甜甜的笑颜,但他还是强硬地告诉自己,这样对她比较好。 喜欢不能当饭吃,这是他几日寄人篱下的省悟。 只有喜欢,也没办法给予心爱的姑娘一个过得去的以后。他需要点更扎实的东西,好证明自己是有能力照顾她的。不到这时,他不会再纵容自己接近她。 “比我想象的舒适。”穆潇环顾。 路上听杜老爹形容,说他父女俩花了多少时间在磨房里又清又擦,穆潇忍不住怀疑他该不会帮自己赁了间破猪圈,进门一看,还好,还没想象中差,勉强算是间有屋顶的猪圈。 这磨房非常旧了,泥墙被人的手掌摸出一条又一条的黑印,屋里的房架虽粗,可仔细一看,四墙跟屋顶全是缝隙,窗子也坏了,用几块木条子钌起来;门一开先“咿呀”鸣叫,一看就是间破屋子。 但总的来说,仍算间屋子,至少桌子椅子烧菜的泥灶通通都有。 他望着磨房心想,要一个弄不好,他一辈子没想起自己是谁,也没办法闯出一条生路,这,就会是他的将来。 他用余光瞄着钥儿的倩影,心头一痛——单纯的她,能否理解他的苦心? “你喜欢就好。”杜老爹一伸懒腰。“好啦,忙了一下午,我先带钥儿回家做饭,晚点再帮你送来。” 杜老爹推着女儿肩膀。她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几眼,最后还是转过身,什么话也没说地离开。 门关上时,他还听见杜老爹在问她—— “你到底怎么啦?一下午没听你说句话……” 他闭上眼深吐口气,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想——从今后,就剩自己一个人了。 眨个眼,十天过去了。 经过多日来刻意勉强自己练习,穆潇踝上的扭伤虽未完全痊愈,可是已能靠着单边拐杖利落走动。这会儿,天刚透出点鱼肚白,他已经拎着一枝长水瓢,在帮新辟出来的菜园子浇水。 园子就在屋后两码处,杜老爹特别过来帮他翻的土,里头尽种些易收成好照顾的白菜跟茄子。种菜这主意是穆潇提的,他每回吃着杜老爹拎来的菜,总会想到钥儿在后院顶着大太阳浇水割草的模样。 她从不言苦,总是笑吟吟地接受所有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不,他停下浇水的动作擦擦额头,或许有件事她不是那么乐意接受——他避而不见的决定。 从菜园往前望,特别是在天气大好的时刻,总是能见到一抹纤细的丽影,在杜家的后院慢吞吞地移动。 杜家离他住的磨房不远也不近,大概就是堪堪可以看见,又嫌模糊不清的距离。第一次在后园看见她,不知他有多开心。他就像一个饿了许久的人,贪婪地盯看着她身影,直到她忙罢返回屋子,他才舍得移动身子。 还差点摔跤!他痴看到连腿麻了也没感觉。 这十天不见她的日子,他就靠偶尔模糊不清地一望,聊解相思。 他不知道过去的自己是否曾经这么喜欢过谁——他怀疑没有,因为此刻盘踞在他心头的甜与痛,是那么地复杂惊人。 他不相信这样的情感,他有幸能尝过两次。不过,他一叹,他也不是那么地有把握。毕竟眼下一切——包括菜园,包括打理自己的生活,包括拾柴烧水、洗衣,甚至是独居在这随时可能会坍倒的破磨房,对他来说,无一不陌生。 他有种感觉,自己不是过惯这种生活的人,杵在屋子里,他老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只是以前他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不管他怎么拼命想,脑袋仍旧一片空白。 想呀!快点想起来啊! 每天躺在破竹床上,他总会盯着屋顶催促自己。 他并不是厌恶眼下的生活,虽然整理菜园、洗衣烧饭的日子辛苦,总比只能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好捱,他在意的不是自己的难受,而是钥儿。 住进磨房这几天,从街坊邻居口中,他听到了好多跟钥儿有关的消息。 杜老爹自称是他的表叔,远房表叔。因为这层关系,邻人们很快把他当成自己人,三不五时就转到他门前聊天。 十次有八次是在聊钥儿,说村里村外有多少个少年郎中意她。 “每个人都托宋媒婆过去讲亲,少说也四、五十趟了,杜老爹还是那句老话——再说再说,反正不急。” “他不急,外头小伙子可急坏了!” “也不晓得杜老爹在挑什么,东街米店何家的二公子不也派人来讲亲?” “嫁进何家,好耶,以后不用愁没白米饭吃了。” “还是那句——‘再说’。” “嗳,”聊到这儿,邻人们总会一齐望向穆潇,问他:“你那表叔到底在想什么,有没跟你说过啊?” 穆潇总是笑着摇头,和以往的他同出一辙的笑容,表面看起来是那么的温文有礼,内心却冰冷空虚。 米店何家的二公子——他想到饭桌上总是清淡似水的稀粥,他并非嫌弃,而是在想,如果能让钥儿每天每天吃着热腾腾的白米饭,她一定会很开心。 那才是钥儿该过的生活。但现在他还供不起,供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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