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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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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萼还是第一次踏进宝成院,乍见神态凶猛的麻曷葛刺像,表情有些惊吓。 韩天鹤站在一旁微笑。“和一般宝相不太一样是吧?” “是啊。”她怔怔地望着脚踩着魔女,两肩骨折人头的佛像。“就连它身旁的文殊和普贤菩萨,脖子也都带着一串骷髅……” 韩天鹤见多识广,一下点出来由。“这是大日如来降妖时所现的形象,模样当然好看不到哪儿去。” 原来如此,她点点头,双手合十在石窟雕造的佛像面前行了个礼。 “来吧,牡丹就种在后院。” 韩天鹤领着路走,通过一排黑瓦赭红墙面得僧房后,就是文人墨客时常歌咏的宝成院牡丹。一朵朵硕大而香馥的牡丹开在低矮的枝头上,据说宝成院牡丹是自洛阳移植过来,开着嫩黄颜色的“姚黄”与开着紫花的“魏紫”,将静谧的古刹衬出了几分热闹。 红萼一见牡丹,即忘了身旁的韩天鹤。她曲着身从泥望道枝丫,又捧起硕大如碗的花朵细嗅了嗅。宝成院培植牡丹的方式幷不特别仔细,就是枝丫一丛一丛栽着,花开就让它开,也不像红萼会精挑些顶芽饱满的枝条上盆移种,后可以延后花期以利过冬,相当谨守佛门“无常”与“不执着”的戒律。 韩天鹤一直没作声,直到她心满意足一吁,才在旁补充起宝成院牡丹风流韵事。 “你听过苏轼这号人物?” 她抬头看他,表情不解。“听说过,他怎么了?” “他也来过宝成院赏牡丹,赏完花后,院中僧徒同他说起一件往事,他似乎有感,还写了首诗,你想不想听听?” 她不置可否地耸肩。 望着面前的姚黄魏紫,韩天鹤信口吟起:“春风小院初来时,壁间惟见使君诗。应问使君何处来?凭话说与春风知。年年岁岁何穷已,花似乎今年人老矣。去年崔护若重来,前度刘郎在千里。” 红萼向来佩服随口说出掌故的人,只是矜持,没把佩服现在脸上。 但他口中说的崔护——听起来颇耳熟。她试着问:“你刚说的崔护,说的可是写‘人面桃花相映红’的那个崔护?” “你也知道?”韩天鹤相当惊讶。他当然知道红萼识字,可是要懂诗,还需要一点雅兴与慧根。 她哼了一声,他以为她平常就只会养养牡丹,旁的事都不做了?“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怎样,我有没有记错?” “一字不漏。”他点头称许。“这首诗我印象极深,当初教席师傅要我背它时,我头一个想到你——人面桃花相映红。” 红萼一窘。他没来由扯到她做什么! “不理你。”她头一扭,继续看她的牡丹去。 望着她负气得背影,有句话突然自他嘴里冲了出来。“红萼,你凭良心答,别担心会伤我的心——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他竟然这么明目张胆问出口,也不怕旁人听见!红萼大吃一惊,脸庞轰地发烫,一时竟接不上话。 见她一径低头,他凑来她身旁盯着她。“你别避着我,看着我回答我。” “谁理你。”她窘极了。他冷不防这么问她,让她不知该怎么答,只能佯装发怒回应。“说话老不看场合,刚才是现在也是,真怀疑你平常怎么管理阜康的?” “管理阜康有什么难的。”他表情好不落寞。“真正难的是跟你相处,每次我越想好好表现,越容易出纰漏——” “谁要你表现好了?”她不喜欢他这种说法,好似他的问题,全是因为她的缘故。 她才不肯担下这么重的担子。 瞧她表现毫无心事被戳破的娇羞——韩天鹤望着她气得发亮的双眼,觉得心里疼极了。 他将她的怒气,看成她不在意。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她眉一皱,她有没说什么,他打哪儿明白什么? “你的心意。”他又深深望了她一眼。才把眼睛转开。“你肯定不喜欢我,对吧?” 就是这一句,搅得红萼头昏脑胀。望着他俊俏过人的脸庞,她实在没法昧着良心说她不喜欢他,因为要是心里真没半点喜欢,她先前也不会胡思乱想,搅得自己无法安睡;但如果说喜欢,她心里又有那么一丝不确定。 她发觉自己像站在一个岔道上,只要一个答错,两人或许就这么散了。 “你讨厌。”她推了推他一把,急着想从他面前溜掉。 可他不知从哪儿生出来的胆子,竟反手抱住她。 “你——”她一窘,整想使劲推开他,没想到他却在她耳后软软求了一句——“就这样待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霎时,她心一软,抬起的手倏地没气力。 他脸埋在她香馥的发上,幽幽地叹了声。“你知道我想这么一天,想多久了?打从十四岁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漂亮极了,是我见过最美最甜的姑娘。我那时一心就想待你好,可是怎么知道,头一次想讨好你,就把你娘留给你的衫子给弄破——” “还敢提!”她回眸瞪他。“从认识你至今,你弄坏我多少东西?” 他被她一双佯怒的秋波烘得迷迷醉,他就爱看她那牡丹带露似的艶人水眸。 “你可也没因此不理我。”他福至心灵地回了一句。 红萼蓦地发窘,才想起自个儿和他仍不合礼仪地环抱在一起。 “好了好了,够了……”她身一扭,急钻出他臂膀。“万一被旁人瞧见……” 就是知道没旁人,他才能大着胆子说话。 他一箭步锥仔她身后。“只要你回我一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哪怕是一丁点喜欢也行。” “不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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