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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二的那段时间,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读诗和写诗。

  其实在大一时,当我认为那些功课对人生并无多大裨益的时候,我的注意力就开始转向创作。那时候我迷恋的是小说。其中最迷恋的是苏童的小说。他的《井中男孩》等成长类的小说我重复着看,我着迷于他的叙事格调,着迷于他营造的与现实若即若离的氛围,并且认为把这些青春碎片记录下来应该是我这个年龄最应该做的事。很多个晚上我都在阅览室里边看期刊边写小说,对于在一旁认真做功课的同学,我很痛心疾首,觉得他们不务正业。我写好几篇小说,那时候还没有电脑,完全手写在笔记本上,然后抄正在方格纸上,往一些知名杂志社投稿。随着一篇一篇小说被邮差送出去,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高昂的热情便渐渐消磨,我再也没有搞个一两万字小说的动力了。于是到了大二,我的兴趣转向诗歌。这玩意儿不是苦力活,但照样能排泄力比多,是个折中的选择。

  现在看来,那时候对文字如此迷恋,真正的原因是文学是个精神避难所。现实中无法找到的自尊,在文字会魔术般变出来;想要逃避无奈,文学为你编个茧子。

  兀凯歌第一次跟我谈诗,是无意中翻看了我的笔记本。那里面没有多少笔记,断断续续的都是诗,有的成首,有的只是一两个残句,我写诗完全是从情绪入手,很容易写成残诗。我有些难堪,因为诗歌里记录的是内心的羞耻部分,给不认识的读者看可以,但给熟人看,就有点难堪。

  "你的诗比你的人内向。"他自信地微笑道。

  我点了点头。

  "你也喜欢写诗?"

  就像问"你也喜欢手淫"一样,写诗可不是什么时髦的玩意儿,我们中文系真正喜欢文学的人可不多,我写诗纯粹是偷偷摸摸的。

  他点了点头,道:"这么跟你说吧,我要是还呆在学校,下一任文学社社长就非我莫属。"

  "我的诗写得怎么样?"确实,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评价过我的诗。

  "你要我说假话还是真话?"他真把自己当个评委了。

  "还是真话吧!"

  "第一,蛮有才情。"

  "还有第二。"

  "第二,模仿的。"

  我心中有点不悦。任何一个作家,如果被人点透师承,多半会恼羞成怒,特别是那些功成名就德高望重的。而任何一个作家,最初的一课必然是偷师,就像《低俗小说》的导演昆丁-塔伦蒂诺所说,艺术作品都是抄袭拼凑的结果。不承认者,只能说是不诚实而已。

  不过既然被说中了,索性就摊开得了。

  "为什么说是模仿的?"

  "我们学校写诗的,也都是这个味道,海子的味道--模仿是这个时代的风气。"

  兀凯歌的话击碎了我在诗歌里寄托的虚幻的骄傲。我对他有一阵恐惧后,又多了一阵仰视与依赖。

  兀凯歌刚来那几天,泰森还会招呼道:"凯子,吃饭了吗?"后来管得越来越少了,好像他已经成了中文系一分子。再后来,泰森见兀凯歌和我们宿舍的人混得很熟,就彻底甩开这个包袱。确实,从他来的第一天起,他就没把自己当外人,过了一两周后,他就认为阿庆那张床就是他的了。

  我们也熟稔到喊他凯子。

  但凯子的境况与他表现出来的自信很难成正比。有一天晚上,已经熄灯了,我也快入睡了,凯子抬起脚敲了敲床板,我把头探下去。

  "去哪里给我弄根烟。"他悄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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