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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园之声’广播电台现在开始为您播音。”这句片头是赵真颜的声音,每次一听到,袁阳就像打了鸡血一样。

  赵真颜在广播里的声音和平时不太一样——有一种训练有素的低沉感。偶尔,她的前鼻音和后鼻音发得不太标准——这几乎是本地人的共性,所以也不算大碍。

  从颜昇家夺门而出之后,赵真颜存心避着他,把领操都辞了,他们几乎没有再在任何场合遇见过,他只能听到她的声音。

  他就守着袁阳的小心事,在她的声音里,走出教学楼,走进宿舍,走进食堂,走向球场,走向小卖部……

  赵真颜也的确只是袁阳的小心事,她并没有轰动性的美,只是有些所谓的特长——可这个学校有特长的人多了。

  袁阳十分满足这种没有对手的状态——他一直在强调赵真颜很特别,很有味道,是一般人轻易发现不了的。

  颜昇不置可否——他从来没觉得她哪里特别,哪里让人感觉惊心动魄。直到有一天午饭的时候,在挤了几百人的喧闹的大食堂里,他看见赵真颜和舞蹈队在赶排参赛的节目。

  他们学校的食堂和礼堂是合二为一的,舞台就在食堂一侧。开晚会时把桌椅一收,就是很大一片空地,学生们再带着自己的凳子进来。

  此刻,赵真颜就在离他不远处的舞台上排《草原上的巴格措达》。她翻了一个前翻,再是一串“探海”,然后跑到舞台中央,配合舞蹈的情节,远眺前方。

  这一刻,她不再是嘲弄或者愤怒或者委屈——这是他们重逢后她展示给他的所有表情。这一刻她的五官都舒展开来,美妙得仿佛要变成一幅画。

  颜昇忽然觉得——赵真颜的确很特别,原来她没有表情的时候,最好看。

  赵真颜和很多跳舞的女孩子一样,长得十分恬淡,淡淡的眉眼,干净得很。如果笑或怒,她的五官就压不住表情。

  但如果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她的五官就是一幅画,让人想起丁香、茉莉或者别的什么植物,想起仕女图,想起沉睡初醒的云天。

  当十六七岁的颜昇意识到这一点时,有些不知所措。他低下头匆忙地扒几口饭,又抬起头飞快地朝舞台看一眼,心里没有什么喜悦,反倒有莫名其妙的惊慌。

  当音乐渐息,赵真颜从肖凯的肩上跳下来,吐了吐舌头,冲老师一笑的时候,姿色又变得很平常很平常。

  一群伴舞中的陈艾看到了颜昇,一等老师说结束便迫不及待地喊:“颜昇,帮我占个座!”

  颜昇像做错事一样慌忙把头正过来,装作没听见。他静了两秒,对已经吃完饭、正在陶醉地看向舞台的袁阳说:“吃不下了,我们走吧!”

  下午,颜昇正和前排的女生讨论一个方程式,陈艾跑过来敲他的玻璃,示意他出去。

  他和陈艾是初中同学,他们一个是班长一个是副班长,家里又挨得近,高中正好也在隔壁班,因此熟络一些。

  “我们下周要去省里参加文艺汇演,怎样?要不要我给你带什么东西?”陈艾纯粹是没话找话说,去省城不过4小时的车程,能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陈艾的话无非是要传达两个意思:一是我要去代表学校比赛了,二是我惦记你。

  但颜昇从话里听出了别的含义,“就你们那个难看的舞吗?还整个队都去?”

  “去你的!什么叫难看?”陈艾半嗔半喜。

  “去多久啊?”颜昇漫不经心。

  “一周。其实彩排加汇演也就4天时间,还有几天老师说带我们在周边玩玩。为这个,我还特意找我妈申请了200块钱。”

  “有什么好玩的?”

  颜昇即使是皱眉,都让陈艾觉得心跳加速。她停止了这个让他不感兴趣的话题,想一想还是问道:“上周我回家的时候,好像看到赵真颜从你那个单元跑出来。”

  “谁知道?她神经兮兮的。”颜昇当然不想把这个复杂的家庭故事告诉她。颜昇的轻描淡写再加上撇嘴的动作,足以让陈艾误解成一个表白遭拒的故事。

  她有几分高兴,“那,等我下下周回来再见哦!”

  当你对一个人不在意的时候,世上就没有他;当你开始留意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发现关于他的话题无处不在。

  颜昇回宿舍的时候,有人正笑着对肖凯说:“你可要把‘手感’照顾好,不然袁阳会教训你的。”

  肖凯在上铺整理着衣服,笑嘻嘻地说:“我还是和‘手感’保持距离好,不然袁阳更要教训我!”

  颜昇不解地问:“什么‘手感’?”

  “嘿嘿,就是那个跳舞的赵真颜啊。肖凯说别看她瘦,其实是骨架小,该有的一点不少,托起她的时候很有手感。”

  肖凯紧张地探头,看袁阳有没有回来,“嘘,在我们宿舍说说就好了,不要传出去。”

  颜昇的脸色已经开始沉下来,“在我们宿舍也不要说!那么难看的女生,有什么好讨论的!”

  众人噤声——虽然平时一起嘻嘻哈哈,但碍于他是班长,在老师面前也吃得开,他认真发话的时候还是或多或少要跟着他一起认真。

  “手感,手感,这就是黄片看多了的后遗症。”为了表明自己绝不是站在私人立场,颜昇义正词严。

  等他拿好东西走了出去,有人小声说:“‘手感’挺能的啊,又多了一个坚定的拥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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