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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我只记得来顺对我们说,他羡慕我们能读书。

  然后挥挥手,说:“好好学习。”

  我哭得一塌糊涂。余淮低着头,抿着嘴,不说话。

  No.41

  于是,我们正式开始了新学期。

  一大早上,张平就把余淮他们这些坐在后排的高个子男生都叫出去搬书。一摞一摞用塑料绳捆扎的新教材被他们运进教室,我很兴奋。

  每个新学期发教材,我都兴奋。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我就这德行,教材是从第一排往后面传的,我那时候很羡慕前排的同学可以有更多的选择权——剔除掉所有页边折损或者有污点的,挑出一本最新的留给自己,剩下的传给后桌——然而后来我的一个小伙伴万分苦恼地说,她当时被分到一本破了的书,于是就重新挑了一本,把破的塞回去继续往后面传,被老师批评了。

  当众批评。然后班里面一个很受老师喜爱的男孩子站起来,主动领取了那本破书,得到了全班的热烈鼓掌和老师的表扬,哦,还有一朵小红花。

  我那个小伙伴非常非常痛苦,她盯着我,很认真:“我知道我错了,可是我朝那个男生要那本破书,他不给!这样下去,老师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我拍拍她的肩,真心地为她难过。

  被老师记仇,还是一辈子,多可怕啊。

  No.42

  后来我也不知道那本破书的归属,是不是被他们两个中的某一个带回家用相框装饰起来了。

  教材不便宜。作为消费者,怎么会抢着要一本破书?维权意识真他妈差。

  我正在胡思乱想,书已经发到了手里,爱不释手地翻看,感觉到余淮很诧异的目光。

  “怎么了?”

  “你……第一次看见高一的教材啊?”

  “对啊,不是刚发下来吗?”

  他耸耸肩:“对,对,没事了。”

  No.43

  然后,我就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武器——卷成筒后包裹上废报纸的旧挂历。

  我不喜欢文教店贩卖的那种花花绿绿的书皮纸。书皮只能有三种——棕色牛皮纸、白色挂历纸、蓝灰色绘图纸。

  除了挂历纸外,另外两种严重仰赖你父母的职业属性,而我爸妈的工作性质,估计能拿到的只有发票账本和政府工作报告,而这两种是断然不能拿来包书皮的。

  当我喜滋滋地打算开工的时候,看到了余淮那副眼珠子几乎要掉在桌面上的惊讶表情。

  “没见过包书皮啊?”

  “你从哪个年代过来的?现在你还包书皮?”

  “我不喜欢书磨损得脏兮兮的。”

  “花拳绣腿。”

  “你管我?!”

  我慢慢从书包里掏出剪刀和透明胶,余淮的叹息也越来越沉重。

  包好了之后,拿出钢笔慎重地准备在封面上写标题和班级姓名,我虔诚得就差净手焚香了,突然想起来我的字写得很丑。

  以前包书皮都是我爸给我写名字的,我爸写字特别好看。我说了,他放假在家的时候就喜欢养花养鸟写毛笔字,跟离退休老干部似的。

  我的笔尖悬空很久,终于被我放下来。

  “怎么不写了?”

  “我写字不好看。”

  “形式主义。写上书名和你的名字,你自己知道哪本是哪本,别人知道是你的就行了,你还想拿相框装起来啊?”

  和我当年对那本破书的恶意揣测如出一辙,我笑了,把余淮吓愣了。

  “对了,”我突然想起“最好的时光”,所以很激动地揪住他的袖子,“余淮,你帮我写吧,你好像写字很好看啊。”

  余淮被恭维了后就不好意思继续谴责我的形式主义,别别扭扭地拿起钢笔。

  “写得不好看不许怪我哦。”

  不照镜子我都知道我笑得很狗腿:“不怪不怪,写吧写吧。”

  于是,他大笔一挥。

  “英语”。

  空两行。

  “振华中学”。

  “一年五班”。

  “余淮”。

  No.44

  然后,我们俩面面相觑了很久,他脸红了,挠挠后脑勺。

  “那个……一不小心写成自己的了,我就是顺手……要不你重包一遍?哦,我还有涂改液!”

  我看了看,不知道怎么,反而有点儿高兴。

  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心里轻飘飘的。

  “就这样吧,”我把书收进桌洞,递给他下一本,“接着写,写谁的名都行。”

  No.45

  张平指定了临时班委——就是让大家举手自荐。余淮毛遂自荐当了体育委员,而韩叙则被张平指定为学习委员——我不知道小白脸原来入学成绩那么好。

  班长憨憨厚厚的,脸很黑,也是男孩,叫徐延亮。

  余淮坚持认为这是张平的阴谋,因为全班只有徐延亮比他还黑,这样张平以后和班长一起站在讲台上,就能衬出嫩白的肤色。

  韩叙依旧面色沉静如水。他就坐在我和余淮这一桌的右前方,隔壁一组的倒数第二排。简单犹如小媳妇一般坐在他身边,简单的那个朋友,我至今不知道名字的泼辣女孩,坐在简单身后,和我一样是最后一排。

  我想起分座位时候的一幕幕,傻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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