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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这么一句考虑无疑是捅了马蜂窝,高缘一天三个电话的打,没两天我就撑不住答应下来。我和她约好在教学楼门口碰面商量排练的事情,远远地看见何落凡抱着讲义走过来。他看起来有点憔悴,微微磕着眼,我们已经三天没见面也没任何联系。

  我去他的办公室找他,进门就看见他正站在窗口打电话,声音不急不缓地落进我的耳朵里:“你家在好好休息,下午我去接你……”

  他挂了电话,回头看见我,有一丝的茫然。

  我基本上能猜到能让他接来接去的人是谁,挠挠头,神经再粗也有点尴尬:“我是来跟你说,最近几天我不去你那边了,我要准备圣诞晚会的节目,晚上要跟着热舞社那边的人排练。”

  何落凡没说话,走过来按住我的肩膀。他衣服上有及其清淡的茉莉香,我想着应该是家里的茉莉花开了,前两天还是小圆珠似的白色花苞。

  “幸月萱,你还没爱上我吧?”他墨绿色的眼里有挣扎。

  他要的答案到底是爱还是不爱,我不太明白,所以只能不安地看着他。何落凡的眼睛就好比精密的电子仪器,在我脸上扫射了半天,又揉揉我的头发。我便讨好似的笑了,自己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接下来半个月我都没有见过何落凡。

  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会例行公事地打个电话,本来在一起时话就不多,隔着电话线的内容更是无聊。整天围着吃饭喝水,跟我报告爸妈的那一套差不多。我听见过李默然和他那个北京痞子小男友煲电话粥,声音肉麻兮兮的,Baby啊,我想你了,你想我不?

  我稍微想象了一下这种模式套在我和何落凡身上,我想,就算他不疯,我也得疯。

  3

  演出当天我穿着白色的古装,手持佩剑,化妆师在我的脸上画得风生水起。我看见镜子里自己像从古代穿越过来仗剑江湖的女侠,也挺满意。

  蓝冰和李默然来后台找我,纷纷要求和女侠合影留念。我在人群里找了一圈问:“杨帆跑哪里去了?”

  “她没来,说是身体不舒服。”

  “把她一个人留在宿舍没事吧?”

  “没事,估计是来大姨妈。”

  我便安心了,送他们去找座位坐好,又回到后台。早知道圣诞节晚会有个电影剧组来做宣传,网上偶尔看过一眼剧情简介,是个三角恋的恶俗故事,却没想到是挺有名的导演,和大牌到不行的男女明星。后台被围得水泄不通,明星的助理在恶声恶气地清场。

  两个女明星是同一部戏出道,又恰好那部戏大红大紫。于是小报记者常拿她们比较,什么抢角色,抢奖项,抢男人的负面新闻更是层出不穷。两个人在后台一个修指甲一个闭眼养神,面无表情谁也不搭理谁。可是上台前一秒钟脸上同时露出艳光四射的笑容,手牵手走上台,俨然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姐妹花。

  身边有人感叹着:“我靠,谁说唐知心跟罗灿是花瓶啊,没调查就没发言权,人家绝对是演技派!”

  周围一片哄笑声,我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轮到我上场已经近九点。大概平时就在人前表演惯了,我根本不怯场,便舞剑脑子里还想着表演完就去大门口买个煎饼果子卷麻辣烫,要多美有多美。

  大概平时见蹦蹦跳跳的街舞多了,这种舞剑也挺新鲜,反响异常的热烈。我回到后台卸了妆,热舞社的人在准备群舞节目,我跟高缘说了一声便要回宿舍。她紧着节目,也没时间搭理我,真心诚意地说:“改天好好请你吃个饭,等我电话。”

  我从后门走出来,发现阴沉了几天的天空开始落雪,很轻薄的小片雪花,落得很急。我突然想起和顾若薰过的唯一的圣诞节,长沙的步行街,没有雪,那天刮的是北风,我们在中心广场放的孔明灯顺着风向往北飘。

  头顶好似天河里流淌的灯笼,我们牵扯手好几次差点被人群挤散,我有些着急,却听他说:“没关系,如果以后走散了,我就在黄兴铜像那里等你,一直等到你来,别着急。”

  若薰,今天还是圣诞节,你在黄兴铜像那里等的人已经不是我了。

  我裹紧领子掏出一支烟,风雪太急,五毛钱的塑料打火机打不出火来。正发愁着,眼前一暗,有人用大衣挡住风,“吧嗒”一声脆响,湛蓝的火苗在我眼前盛开。这人真是怪人,不抽烟却整天在兜里放着打火机,还挺高级,不是我这种穷学生够得上的档次。

  面前是何落凡水墨画般的脸,我低头让香烟吻住火苗。

  “你刚才的剑舞跳得真漂亮,台下一半的男人都被你迷死了。下次包养排行榜的名次你肯定能进前三。”

  “别提,都是虚头八脑的玩意儿,我就没见人来问我的价码。”

  “那是他们怕被你揍。”

  “也是啊,一准儿揍得他爹娘都不认识。”

  何落凡横我一眼,怎么看都觉得媚态横生的。今天他心情似乎很好,眼神水润得能将女人的骨头泡酥了。以我对他的了解肯定是遇见什么好事,将我揪上车,开出校门。我问干嘛,何落凡气势凌人的抛出两个字:约会!

  这应该是我跟何落凡第一次正式约会,也不知道做什么。好再平安夜节目多,先是驱车去了五环外看别人放烟火。何落凡早就准备从后车座拎出两把,唉,线香。怎么不小气死他。

  我撇着嘴巴点燃线香,细小的银色火花飞溅,与夜空中惊天动力的绝美想比,是那么的渺小,却很温暖。握着它就好像是握紧了全部的幸福一般。也仅仅是好像。线香的寿命只有一分钟,那幸福的感觉也只能维持一分钟。

  我看见何落凡按掉两次电话,而后就心不在焉。

  “有要紧事?”

  “李慕白他们叫我去打麻将,真不会挑时候。”

  我“哦”了一声,在十二点前,他带我去教堂。钟声敲起来,所有人都在闭着眼低头许愿,我仰头看着落雪的天空,何落凡戳了戳我的额头:“别傻,快点许愿。”

  “你才别傻,许愿有用的话还艰苦卓绝努力奋斗干嘛?”

  何落凡又风情万种地瞪了我这个问题儿童一眼,我乐得不行,觉得这约会真圆满。我若是那老尼姑就可以安心去圆寂了。学校门口眼线太多,他把车停在我们初遇的巷子附近。我说了句“小心开车”就要下车,手腕却被扯住。

  我想了想,探过身子去亲了下他的脸颊,何落凡立刻把我按在怀里,右手用力揉着我的后脑勺,有点难以割舍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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